待云雀与吴嘉赶回城内之时,天已经黑了。雒州府的院中,万籁俱寂。
“殿下,找到吴家妻儿了。”云雀回报道。
“他们可还安好?你可有派人去守着那吴家妻儿?”宋若华有些担心,那些人找不到吴家妻儿想必也甚是着急,只怕会狗急跳墙。
“殿下放心,他们很安全。他们那村子甚为隐蔽,一般人难以找到。属下本也想派人在村中保护,但恐破坏了那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因而便派了几个人在村子周边驻扎,”云雀讲到一半附于宋若华耳边道,“那吴家妻儿现在吴嘉所修建的暗洞之中,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暗洞?”宋若华若有所思道,“这吴嘉当真是为了有能朝一日为吴家申冤做足了准备。云雀,我去邙山前夜让你去查那吕不佞究竟将那些材物运往何处之事可有结果?”
“属下已经查到,他们下山之后会将那些材物放在城南的一家石行之中。当夜,便会有人来将那材物换成银钱。属下一路跟着他们,发现他们将那些银钱都送到了吕府。属下怕殿下到时无从查证,便将一那日殿下赠我的山水羊脂白玉佩扔进去了,”云雀挠挠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哦对,说到那银子,当时还有一件事情也颇为奇怪。”
“嗯?”宋若华疑惑地看着她。
“属下那天翻那家石行的账本,发现那些相同的材物均被一个名为付钦的人购买了。属下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借此人来运输材物,于是便撬开了那家石行的银柜,竟发现那银柜中存放着几百块官银。”即便是现在,云雀对自己当时所见仍觉十分震惊,她解释道。
“付钦?倒是有趣。将皇家拨款开采的石材再卖给皇家,这还真是一劳永逸呢。”宋若华冷笑一声道,“去将此事告知顾君安,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次日,听闻三皇子与顾侯爷正午要在雒州府的公堂之上审理有关吕监察贪墨案,众人皆午时未到便聚在雒州府公堂门前。人群之中,那抹红衣显得格外鲜艳。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云雀立于宋若华身后道。
“走吧,”宋若华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君安,悄悄走到他身后道,“我对审案之事不甚了解,此案便交由你来主审吧。”
“好,那你可要认真学。”顾君安宠溺地看着她笑道。
“升堂!”一个差役喊道。
“威——武——”
顾君安与宋若华并排坐于高台之上,两个差役一左一右将吕烛架进堂内,使其跪下。
“堂下所跪何人?”顾君安明知故问道。
“回侯爷,下官乃雒阳监察官员吕烛。”他神情有些恍惚,答道。
“吕烛,你偷调巨役所用材物,你可知罪!”顾君安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拍惊堂木问道。
“下官……下官不知啊下官!”吕烛被他那惊堂木吓了一跳,如梦初醒般答道。
“来人!传吕不佞。”顾君安吩咐道。
几个差役将穿着囚服,戴着铁链的吕不佞拖进公堂。他的身上虽无外伤,但整个人神情弥散,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千夫所指,万民唾弃。他或许也在害怕自己会遗臭万年吧。
“在下吕不佞,拜见三皇子、顾侯爷。”吕不佞直直地跪下道。
“你所犯何事,还不从实招来!”顾君安颇有威严地问道。
宋若华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望着他。这天塌了也有人顶着的感觉真好。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他倒是配得上我。
“国有巨役,卑职性贪,暗中命人将役夫们搬上山的材物调换了。”吕不佞怯怯地道。
“仅是如此吗?”百姓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正声雅音的疑问,百姓们纷纷看向那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不慌不忙走到最前面道,“你们可不只是谋财,还害命。你们为了钱财将巨役所需的石材调换成易渗水的石材,而在暴雨一半灌入墓中之时为了不让他们说出这个秘密便将墓门堵上,致使数百役夫仅仅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便丧失性命。他们或许至死都想不通,他们明明搬上去的是不易渗水的大理岩,为何几日后在墙上看到的却是满是裂痕的页岩!”
“杜流徵,她怎会来此?”宋若华看着那一袭红衣自言自语道。
堂外的百姓闻言皆满腔义愤。
“狗官!竟是如此?你还我大郎命来!”
“就是!把我家潘儿的命还给我!”
“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才好!”
……
叫骂之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混乱。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顾君安喊到:“肃静!这位姑娘,你不妨先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乃杜府嫡女,杜、流、徵!”她回望了一眼那人群落落大方道。
“她就是那个传说中将王家长公子都比下去的杜流徵?”
“你不知道,她的名声可不大好呦。什么不遵从父母之命,什么妄议政事的。”
“那她说的话能信吗?”
……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此事?”宋若华看着她的灼灼目光问道。
“那日他们将役夫的尸体送回之时尚有一人未死,只是陷入昏迷之中。小女暗中将他救醒了。”杜流徵规规矩矩地答道。
“此人现在何处?”宋若华继续追问道。
“就在此处。”杜流徵往旁边看了一眼道。
听她此言,宋若华也看了一眼顾君安,顾君安立马吩咐道:“传证人!”
一脸上顶着两个很大的黑眼圈之人走上公堂。他不停地咳嗽着,望着那能给他带来正义的地方跪下叩首道:“小人赵九,叩见青天大老爷!”
“起来吧!赵九,你且说说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顾君安动容道。
“那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到那里之时天已经下起了大雨,但那些官差都已在墓上撑起油布了,且那时的役夫都已下去了,因而我并未在意,也跟着他们下去。谁知走到一半,就发现有水从石缝间渗进来,不断往下涌。我听见他们下面也在喊进水了,我便边喊边往回走。希望他们上面能派人来帮帮我们。谁料我却听见他们上面的人在说要将油布撤掉。闻言我拼命地往上爬,那汉白玉制成的楼梯还险些使我摔了一跤,待我爬到顶上时,墓门早已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死了。我使劲得推,咳咳咳!使劲得推,咳咳咳咳咳!但是就是无人应答。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雨水从石缝间渗进来,一点一点地渗进来。”赵九说着好像有些喘不过气了,他大口地呼吸着,大口地呼吸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新看到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