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跨进拘留所的大门,享受着包吃包住的免费待遇。
既然是不要钱的,自然就不能对住宿条件抱有太高的奢望,更加不能对同寝的室友怀有太美的幻想。
监室内,没有星级酒店那样的豪华大床,也没有青年旅舍那样的高低双层床,只有一张长长的大通铺,上面已经躺满了清一色的男人。
忍受着如雷的鼾声和浓郁的汗臭,马尔斯在厕所旁边的空铺位上躺下,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同时,闻到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这是对耳朵和鼻子的双重折磨,更加可气的是,每隔十分钟,这样的折磨就会重复一次。
每一次,水流量都十分充沛,但气味却不尽相同:
有时候,是一股浓浓的红牛味;有时候,又散发着淡淡的水果味;也有时候,是一股苦苦的啤酒味;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股涩涩的马尿味。
这严重影响了马尔斯的睡眠,同时,也间接影响了他的食欲。
当早餐铃声响起的时候,看着碗里的稀饭和馒头,他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牢饭,不是他喜欢的伙食;拘留所,也不是他喜欢的地方。
他坚信,自己是无罪的,只不过是搭了趟顺风车而已,绝对算是受害的一方,而不是所谓的肇事者。
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遭罪,却不见华人之光向天问的身影。
莫非,那家伙已经逃之夭夭了?
放任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让一个无辜者来背黑锅,这也太荒唐了!
马尔斯越想越气,用仅有的一只手抓住铁栅门,拼命地摇晃,嘴里不住地叫喊: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不一会儿,便有一名看守人员走了过来,隔着铁门训斥道:
“喊什么喊?!”
“我是冤枉的。”
“既然你是清白的,就完全不用担心,法律自会做出公正的判决;你要相信,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安慰,又像是一种威胁。
“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马尔斯不安地追问。
“到了该你出去的时候,自然就会放你出去。”
“那是什么时候?”
“慢慢等着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马尔斯心里头更加没底了,直到看守人员离开后,他还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我真的是冤枉的……”
被拘禁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人生第一次,就更加难熬了。
然而,这种心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理解。
一个脑袋上光溜溜的男人从床铺上坐起身来,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马尔斯,没好气地说道:
“小子,你吵吵个鸟啊?”
“我是冤枉的。”
“关我鸟事!有钱,就去申请保释;没钱,就乖乖闭嘴。”
此人长着一脸横肉,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就连眉毛和胡须也剃得精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马尔斯本不想惹事,可光头说话的语气让他很是不爽,他便回怼了一句:
“不平则鸣,我叫我的,关你什么事?”
光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新人竟敢还嘴,他将马尔斯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那截右臂残肢上。
“小子,你影响到我吃饭了,知道吗?”
“你不是已经吃完了吗?”
“你影响到我消化了。”
“消化不是用肠胃吗?”
“你影响到我看电视了。”
“看电视不是用眼睛吗?”
光头停顿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马尔斯,“小子,我很不喜欢你,知道吗?”
“看得出来。”马尔斯丝毫不惧。
“小子,你要是继续嘴硬的话,可就别怪我欺负残疾人了。”
“抱歉,我残疾的是手,不是嘴。”
“小子,我看你不只是手残,还是个脑残。”
光头跳下大通铺,将紧身t恤的袖管撸上肩头,露出手臂上的虎头刺青,“我让你闭嘴,听不懂吗?”
“对不起了,我想,你没有这个权力。”
“鸟人!皮痒了就自己过来,我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
监室内,吃瓜群众的目光都聚焦到马尔斯身上,等着他跟光头大干一架。
这时,电视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隐忍,是一种高贵的品质。
“哪怕生活是一堆臭烘烘的牛屎,我们也要乐在其中,做一只快乐的屎壳郎,嘿哟嘿哟推球球……”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马尔斯扭头一看:电视屏幕上的人,果然就是华人之光向天问。
可恶!
这个哗众取宠的小丑,摇身一变,竟然还扮起了人生导师,真是有够讽刺的。
在电视节目上装模作样也就算了,重点是,真的遇到了事情,向天问自己却悄悄咪咪地溜了,只留下马尔斯一个人在监室里“隐忍”。
如此表里不一的人,还好意思冒充专家,大言不惭地劝导别人。
马尔斯越想越气,不料一只手掌伸了过来,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同时,身后响起光头的声音:
“小子,转过来,挨打要站好,知道吗?”
被威廉姆斯欺负,被向天问戏耍,马尔斯早就忍无可忍了,正愁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如今,面对这个一脸横肉的光头,他决定不忍了。
挨打,是小事;丢人,才是大事。
他既不想挨打,也不想丢人,所以就只得先下手为强了。
他将心一横,果断出击,一把抓住光头的右手腕,来了个反手擒拿。
光头疼得嗷嗷直叫,拼命踮起脚尖,但心中还是不服气,嘴里强硬地放着狠话:
“鸟人!偷袭不是好汉,有种就直球对决,看我不把你挤出屎来!”
“是你逼我的。”马尔斯拧得更紧了。
光头一边叫唤,一边忍着疼痛将另一只手伸到背后进行反击。
“我逼你,我一定要逼你,逼你吃屎!”
正在这时,监室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咚……
很快,一名看守人员便出现在铁栅门外,厉声喝道:
“你们在干什么?!”
吃瓜群众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乖乖地在大通铺前站成笔直一排。
趁此机会,光头挣脱了马尔斯的手掌,耷拉着受伤的手臂,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向着看守人员哭诉道:
“警官,他打我……”
“是他逼我的。”马尔斯争辩道。
看守人员打开铁门,站在监室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马尔斯。
“040号,跟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