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激励人,也蹉跎人。”朱子墨苦笑道。
这种说法,马尔斯还是生平头一次听说,在他心目中,梦想都是美好的事情,怎么会蹉跎人呢?
当他联想到穷画匠的处境和遭遇后,似乎又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初次来到朋克街的时候,朱子墨一定是怀揣着炽热梦想的,这里聚集了许多跟他一样的人,都想在绘画方面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
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生活的打击总是让人力不从心,到头来光阴虚度,一事无成。
如果朱子墨不是执着于自己的梦想,他的生活可能就会是另一番景象吧,至少在经济方面不会如此的拮据。
抛开经济方面的因素不谈,马尔斯还是更加喜欢坐在画架前的朱子墨,为着心中的梦想奋斗,犹如一名不屈的战士。
画布上女子的容貌渐渐清晰,穷画匠朱子墨也愈发地坐立不安,他拾起脚边的酒瓶,咕咚咚喝了一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此时,马尔斯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来一看,正是华人之光向天问打来的。
向天问打来电话,必然会提到跟杜博士有关的事情,万一被朱子墨听到,只怕又会节外生枝。
马尔斯刻意走到绿皮车厢外面,距离朱子墨足足有十米之远,才放心地接听了电话。
向天问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脾气古怪的杜博士已经被搞定了。
他还在电话里特意强调,搞定杜博士的不是布鲁斯总统,而是他自己。
马尔斯听到后既惊喜又诧异,这个怪老头,连布鲁斯总统都不放在眼里,竟然会给一个喜剧演员的面子,不得不说,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如果每个成功人士背后都有一个贵人的话,毫无疑问,向天问就是马尔斯生命中的贵人。
“我的弟弟,还记得成功的秘诀吗?”华人之光向天问在电话里问。
“隐忍。”马尔斯回答。
“不对。”
“战斗。”
“也不对。”
“那是什么?”
“这两个秘诀都已经过时了,现在,你需要终极秘诀。”
终极,那就是最后的大绝杀,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
“三个字:不要脸。”
“不要脸?”马尔斯不解,“这算哪门子秘诀?”
“我的弟弟,想要成功,就得不要脸。”向天问说,“有舍才有得嘛。”
这个秘诀,对于向天问或许管用,马尔斯却不一定学得来,他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磨!”向天问说,“我的弟弟,到生活中去磨炼吧,越磨就越粗糙,越磨就越厚。”
这“不要脸”的秘诀,真有这么厉害吗?
当想到向天问征服了杜博士这个怪老头时,马尔斯又有点相信了。
跟穷画匠朱子墨告别后,马尔斯直奔朋克街92号,厚着脸皮去找那个又矮又胖又瘸又秃的怪老头。
他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朱子墨父子偷偷跟在后面,所幸直到那截绿皮车厢消失在视线之外,也不见画匠父子有任何动静,他也就放心大胆地前进了。
到了火神发电厂,马尔斯的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要不要告诉卡尔医生?
卡尔医生是杜博士的学生,对马尔斯的事情也算上心,让他一起去,或许还能够帮着说两句好话。
不过,卡尔医生很忙,每天都有好几台手术要做,就算有心帮忙,也不一定有空。
而且,卡尔医生还有个坏毛病:喜欢坐那个晃晃悠悠的铁笼子。
马尔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单枪匹马自行前往。
这样有个好处,就算到时候他真的施展起“不要脸”的功夫,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马尔斯钻过那个一米来宽的墙洞,踩着长满带刺蒺藜的碎石路面,来到了“稀巴烂汽车报废场”。
又从那道倒塌的大门溜进去,蹚过齐腰深的野草,扒开灌木丛的枝条,穿过隐秘的小径,闯入汽车堆叠的迷宫,沿着废铁筑就的城墙摸索前行,终于来到了杜博士拆解汽车零件的地方。
只见废铁堆旁边,蹲着一个瘸腿的胖子,身体周围火花四溅,不是别人,正是杜博士。
开场白应该怎么讲,马尔斯还没有想好,他向前走了两步,又轻轻地退回到银色的面包车里面。
过了一会儿,发动机的声音停止,火花也消失了,杜博士手里拿着一截银色的东西,一瘸一拐地走到汽车墙边,消失在两辆黄色的出租车之间。
马尔斯的眼前一亮,那截银色的东西,跟卡尔医生办公室里的金属手臂差不多,只是略显粗糙,想必还是个半成品。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见杜博士回来,马尔斯等不及了,便鬼鬼祟祟地前去寻找。
他从两辆黄色出租车之间钻进去,眼前出现了三条岔路,他不知道该走哪一条,担心误入另一个“迷宫”,只好又退了回来。
吱——嘎——
身后传来锈蚀车门的开合声,他猛然回头,发现杜博士正坐在一辆蓝色卡车头里,探出那颗光秃秃的脑袋,盯着自己。
“你是在找我吗?”杜博士问。
“呃……”马尔斯如实回答,“是华人之光向天问让我来的。”
“确定不是老布?”杜博士说着便打开车门,伸出那条弹簧减震腿,从蓝色卡车头里出来。
“老布在你这里不好使,不是吗?”马尔斯涎着脸笑道。
杜博士依然板着张脸孔,一瘸一拐地走到零件堆前面,在一张皮面绽裂的汽车座椅上坐下,自言自语道:
“向天问,那条哈巴狗,看家的本事没有,吃屎的技术倒是一流。”
这个怪老头,嘴巴也太损了,马尔斯原以为,华人之光向天问就有够毒舌了,没有想到,这个头上顶着博士光环的家伙,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让你来干什么?”杜博士又问。
“听说,你可以断手再植。”马尔斯回答。
杜博士瞥了一眼马尔斯的右手残肢,表情冷漠,“断就断了,为什么还要再植?”
“每个人都有两只手,我只是想跟别人一样。”
“为什么要跟别人一样?每个人都一样,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面对杜博士的歪理邪说,马尔斯也不甘示弱,反问道:
“你在腿上装一根弹簧,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更有意思吗?”
杜博士的弹簧腿一下子翘起来,指着马尔斯,“小子,说话小心点,我完全可以拒诊。”
眼看杜博士即将动怒,马尔斯便不再刺激,转而一本正经地讲起了道理:
“你已经答应了华人之光向天问,就应该言而有信。”
杜博士思考了一下,还是态度坚决地说道:
“没错,我是答应了他,但是,我不会为你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