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躺在病床上，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在这里几乎就是与世隔绝，墙上挂着的电视机，就是个无用的摆设，黑色的屏幕从来都没有点亮过。
向天问送的手机，也在汽车报废场的事故中砸得稀巴烂，想要看个新闻、打个游戏什么的，都只能是一种奢望。
每天，他唯一能够见到的人，只有例行前来巡视病房的圆脸护士。
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便向对方提出要求，希望尽快出院。
然而，圆脸护士却说：“很多病人外表看着没事，其实内伤严重，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不要你负责。”马尔斯坚持道。
“这……”圆脸护士面露难色，“我可做不了主，这种事情，得卡尔医生说了才能算数。”
“卡尔医生在哪？”
“卡尔医生正在研究杜博士的病情，他特别交待过，不希望任何人前去打扰。”
任何人，即便不是专门针对马尔斯，至少也是包括马尔斯的。
看情况，想要去找卡尔医生的想法，是指定行不通了，马尔斯便决定在圆脸护士面前表现一番，以证明自己已经完全康复，绝对没有什么内伤外创之类的隐患。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来，又用力蹦到床上，接连做了几个夸张的动作，不料脚下一滑，一头栽倒在病床上。
“看吧？让你逞能。”圆脸护士取笑道。
马尔斯感到胸中憋闷，脑袋里也是一阵眩晕，赶紧乖乖地缩回被窝里，紧张兮兮地问：
“我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这个难讲哦。”圆脸护士说，“脑震荡是可大可小的，需要卧床静养几天，再看恢复的情况；你要是闲得无聊，也可以做一点室内有氧运动，只要不是太过剧烈的就行。”
脑震荡，听起来是有够吓人的，回想起来，也确实有够吓人。
当时，成吨重的报废汽车倒塌下来，没有把马尔斯的脑袋砸开花，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否则的话，此时此刻，他身下躺着的，可就不是温暖舒适的病床了。
为了让自己尽快好起来，也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马尔斯决定采纳圆脸护士的建议，每天适度地做一些室内运动。
他最擅长的，就是单臂引体向上，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器材，只好改做单臂俯卧撑，外加两百个仰卧起坐。
圆脸护士看见后急忙阻止，认为这样“太过剧烈”，她说，以马尔斯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有“儿童广播体操”最为合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建议，更像是一种强烈的要求，马尔斯不得不口头上答应，可背地里还是在偷偷摸摸地进行着不同强度的“剧烈运动”。
一天早上，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一刻，马尔斯正在病房内做着违禁的剧烈运动，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奇怪，圆脸护士平常都是八点半才会来的，今天怎么提前了？
脚步声停止，房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圆脸护士，而是一个短发小护士，额头上垂着薄薄的空气刘海，看上去有些面生。
短发护士身后，还跟着一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的国字脸显得无比刚毅，跟他身上的病号服极不相称。
中年男人的左手臂弯曲在胸前，用一根白色的绷带挂在结实的脖子上，尽管这条手臂尚未痊愈，但依然显得孔武有力，反倒是手臂上那几块薄薄的固定夹板，看起来似乎有些多余。
“这是最后一间病房，没得挑了。”短发护士对中年男人说。
“怎么有人？”中年男人瞪了马尔斯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老雷不住这里！”
短发护士用笔尖戳着手中的记录板，脸上写满了不悦，“这已经是最后一间病房了……”
中年男人不傻，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径直走到马尔斯跟前，神经兮兮地问道：
“你支持‘老布’还是‘老威’？”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把马尔斯给搞懵了，什么老布、老威的，他根本没有听懂。
支持“老布”会怎样？
支持“老威”又怎样？
看着中年男人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应该十分重要，必须得慎重回答才行。
“一定要支持一个吗？”他问。
“必须的！”中年男人说，“人活着，就得有个态度！”
老布，这两个字好像有点耳熟，马尔斯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老布”，该不会就是布鲁斯总统吧？
那么，这个“老威”又会是谁呢？
他不知道哪个答案才是中年男人想要的，反正，无论怎么回答，都是二分之一的机会，他便胡乱蒙了一个：
“我支持‘老布’。”
中年男人咧嘴一笑，从浓密的胡茬中露出满口黄牙，扭头对着短发护士说道：
“老雷就住这里。”
短发护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忙摇动手中的笔杆，“刷刷刷”记录完毕，仿佛害怕中年男人反悔似的，匆匆转身逃离病房。
“等一下！”马尔斯赶紧唤住，向对方询问，“美女，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短发护士显然是不知道的，她敲了敲笔杆，敷衍道：“等通知吧。”
“出院？”中年男人一听，不乐意了，移步挡在马尔斯的面前，“老弟，老雷刚来，你就要走，这不合适吧？”
“我的病好了，该出院了。”马尔斯说。
“好了？”中年男人捏了捏马尔斯的右臂残肢，“你怕不是在跟老雷开玩笑吧？”
两个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马尔斯说的病，是指他的脑震荡；中年男人老雷理解的病，则是指马尔斯的断手。
马尔斯推开老雷的手掌，表情尴尬地解释：“我这个是特殊情况，不好治……”
“不好治还是治不好？”老雷情绪激动起来，“要是治不好，看老雷不把老杜的招牌给砸了！”
老雷口中的“老”字辈成员还真是不少，这个“老杜”，应该就是指杜弗仑博士了。
“医院的招牌还在，可惜，杜博士已经不行了。”马尔斯不无遗憾地说。
“老杜死了？”老雷面露诧色。
“听说，正在手术台上躺着，应该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那你就先别走了。”老雷说，“这里可是杜弗仑断肢再植研究中心，你一只手进来，又一只手出去，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