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蹲着一只狸花猫,正用一双玻璃弹珠般的眼睛望着马尔斯,好似求救一般喵喵哀叫。
从体形上看,这不像是野猫,更像是一只家猫,只是身上的绒毛有些凌乱,显得邋遢了一点,想必是猫主人疏于打理了。
他不想理会,人事还没有整明白呢,哪有闲心来管这些猫事。
狸花猫却认定了马尔斯,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身后,又刻意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马尔斯停下脚步,回头对着狸花猫说:
“小东西,回家找你的主人去吧!我身上可没有臭鱼干喂你,我也不喜欢吃猫肉。”
狸花猫哪里听得懂人话,还以为马尔斯喜欢它呢,极尽讨好地喵喵叫,向着马尔斯慢慢靠近。
马尔斯发现,狸花猫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仔细一瞧,它只用三只脚走路,右前脚不敢着地。
原来是受伤了,多半是刚才那两个杀马特干的。
马尔斯蹲下身子,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没发现猫腿上有外伤,很可能是骨折了。
狸花猫并不怕人,蹲在马尔斯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只猫不仅邋遢,而且还有点丑,准确地说,就是猫背上秃了一块,一根毛都没有。
马尔斯只见过癞皮狗,还从来没有见过癞皮猫呢,真是太恶心了。
“走开!别跟着我。”他一脸的嫌弃。
狸花猫喵喵叫了两声,并未离开,而是继续跟在后面。
小家伙,怎么还赖上了?
马尔斯将心一横,“登登登”飞速下山,一口气跑了数百级石阶,下了长长的一段陡坡,才停下脚步稍稍休息。
回头望去,那只瘸腿猫已经不见踪影,想必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又听见一声猫叫在耳边炸响:
“喵——”
他被吓了一跳,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低头一看,狸花猫正蹲在自己的脚边。
果然,两条腿跑不过三条腿。
狸花猫使出浑身解数,时而如优雅的模特,踩着标准的猫步;时而如大内高手,敏捷地打着滚儿,极尽卖萌讨好之态。
马尔斯才不吃这一套,趁着狸花猫不注意,他转身便朝着山下跑去。
不曾想,山路陡峭,没能刹住车,跟一位身穿橙色背心的保洁大叔迎面相撞。
duang!
马尔斯连连道歉,保洁大叔却是不依不饶,挥起手中的扫把,便劈头盖脸打来……
这也太暴躁了吧?
马尔斯本能地扬起钢铁手臂,准备迎击,只听“噼啪”一声,竹质扫把断成两截。
保洁大叔操起半截扫把杆,一把推开马尔斯,打得身后的狸花猫嗷嗷直叫。
狸花猫落荒而逃,蹲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下方的马尔斯,不敢靠近。
“孽畜!滚远点儿,别让我再看到你。”保洁大叔挥舞着手中的扫把杆,威胁道。
“大叔,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怎么,这是你的猫?”
看着狸花猫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马尔斯有点于心不忍,他想说“是”,但最后还是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是……”
“我就说嘛,这么丑的猫,谁会要?”
“那你也不能下死手啊?”
“年轻人,你可不知道,这畜牲太讨厌了!每天在垃圾桶里翻吃的,弄得到处都是,我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全都被它搞乱了。”
原来,这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马尔斯动了恻隐之心,“小猫也怪可怜的,你就不能让它吃点儿吗?”
保洁大叔瘪了瘪嘴,“你就别假好心了,你要是真的可怜它,就抱回家去养啊?”
马尔斯犹豫了,不是他没有爱心,而是他没有养猫的条件。
学校宿舍里有明文规定:禁止饲养宠物。
保洁大叔看出了马尔斯的窘境,脸上露出得胜的笑容:
“依我看,谁也不用操那份闲心,什么猫啊狗的,我见多了,早晚都会死在这公园里。”
不经意间,马尔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觉鼻子一酸,爱心泛滥起来。
他静静地走向狸花猫,蹲下身子,伸出双手:
“阿狸,过来。”
“喵——”
狸花猫似乎听懂了,喵喵叫着跳到马尔斯的手上。
“咱们回家去。”
马尔斯给了保洁大叔一个眼神,便抱着狸花猫向山下走去。
他决定,将狸花猫带回朋克街杜弗仑断肢再植研究中心,先想办法治好它的腿伤,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杜博士虽然受了伤,还有卡尔医生,他可是杜博士的得意门生,治疗一条猫腿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打定主意后,马尔斯将狸花猫抱在胸前,从山上下来,行走在湖边的便道上,准备从西门而出,去往城北汽车站,乘坐前往朋克街的乡村公交汽车。
走着走着,狸花猫似乎发现了什么,机敏地转动着小脑袋,突然扭动身躯,挣脱了马尔斯的怀抱,“噌”地一下跳到地上,从栏杆处的缝隙间钻了出去。
马尔斯凭栏望去,只见湖边的草滩上,坐着一位垂钓的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漂,丝毫没有察觉到,狸花猫正悄悄地靠近。
钓竿开始不住地点头,有鱼儿咬钩了。
钓鱼男子提着鱼竿,兴奋地站了起来,一边不慌不忙地溜鱼,一边慢慢地收线。
顷刻间,湖面上水花四溅,好一条大鱼!
鱼头刚刚露出水面,钓鱼男子急忙伸出抄网去捞,不料,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一只狸花猫蹿了出来,狠狠咬住鱼头,拼命往草滩上拖拽。
男子眼疾手快,扔掉手中的鱼竿,一把抓住鱼尾巴,将鱼和猫都提了起来,不停地晃动。
狸花猫炸毛了,挥舞着爪子,试图抓挠钓鱼人。
这只三脚猫,可怜是真可怜,淘气也是真淘气。
马尔斯急忙翻越栏杆,冲下草滩,前去解围。
可惜,为时已晚,只见气急败坏的钓鱼人原地旋转助力,如同扔铁饼一般,连鱼带猫一起抛向空中。
鱼和猫终于分开了,纷纷掉进蓝色的湖水里。
猫会游泳吗?
马尔斯不太确定,只是看到狸花猫在水中拼命扑腾,似乎马上就要溺亡的样子。
他来不及多想,纵身跳进湖水里,用力划水,向着狸花猫游去。
凫水,他算不得好手,费了好大力气,才靠近挣扎着的狸花猫。
他用钢铁手掌拎住猫脖子,将其高高举出水面,不一会儿,便游到了岸边。
很快,看热闹的人群都围了过来。
草滩上,马尔斯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他试图松开手掌,可五根钢铁手指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使唤,没有任何反应。
再看钢铁手掌中的狸花猫:双眼突出,瞳孔放大,没了动静。
他慌了,匆匆脱下钢铁假肢,才发现上面布满了一道道抓痕,一股淡红色的血水,从钢铁指缝间流了出来。
恐惧,从猫的眼睛转移到人的眼睛。
不,这不是马尔斯想要的结果,他发了疯似的掰扯五根钢铁手指,可都是白费力气,没有一点效果。
他又胡乱抓起一块鹅卵石,用力砸向钢铁手臂,除了一通“啪啪啪”的声响,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可是合金钢打造的,比坦克装甲还硬,想要用蛮力砸开,谈何容易。
看着钢铁手臂上的爪痕,马尔斯也是无计可施,瘫坐在岸边的草滩上,心中懊悔不已。
当时,哪怕他能够感觉到一丁点疼痛,也会适当松开钢铁手掌,绝不致于发生这样的悲剧。
“它死了。”一个小男孩说。
见此状况,围观的人群都跟着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畜牲淹死了。”
“猫不会游泳吗?”
“捉猫要提它的后颈背。”
“你把它掐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