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杰拉德公爵是来兴师问罪的。
只不过，他的言语间颇有风度，如果不是那双通红的眼睛，谁也察觉不到他心中的愤怒。
马尔斯很是愧疚，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已经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并且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同时，他又感到十分委屈，糊里糊涂地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成了无辜的背锅侠。
无论如何，马尔斯都跟整件事情脱不了干系，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是唯一活着的责难对象。
杰拉德公爵完全可以将马尔斯臭骂一顿，可是，他没有，这令马尔斯更加难受。
“先生，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马尔斯试图澄清。
杰拉德公爵却并不想听他的解释，无情地打断了。
“你不要高估我的耐心，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有什么话，就留着跟警察说吧。”
杰拉德公爵的话犹如一盆冰水，从马尔斯的头上浇下，淋湿了他的全身，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热忱。
对于杰拉德公爵，马尔斯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本着“爱屋及乌”的心理，他总是怀有一种女婿见到岳父般的激动心情。
可惜的是，杰拉德公爵并不这样认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点好脸色。
“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请你和你的朋友立刻收手，永远不要怀疑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
杰拉德公爵特意来到看守所，就是为了向马尔斯宣示父爱，他的眼睛里则充满了敌意，仿佛马尔斯就是那个盗取他掌上明珠的窃贼。
父爱如山，马尔斯从前也只是听说过，此刻算是真实感受到了，他的心中不由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杰拉德公爵，这个未来的岳父，此刻也跟小威廉姆斯一样，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成了他的半个情敌。
这真是个糟糕的念头，马尔斯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丽丽的爱无法跟杰拉德公爵相提并论，不禁心生沮丧。
“小子，你最好离我女儿远一点……”杰拉德公爵说，“这不是建议，而是警告！”
杰拉德公爵的警告犹如一记无情的暴击，将马尔斯彻底打蒙了。
一段感情如果得不到父母的认可，就算收到天底下所有人的祝福，也会觉得远远不够。
马尔斯嗫嚅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如今，他身陷看守所，囚禁于高墙铁门之内，根本看不到出去的机会，想要靠近丽丽更是不可能。
所以，这样的警告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多余。
“你以为，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就可以赢得爱情吗？你的任何报复都只会让事情适得其反。”杰拉德公爵说。
“我没有报复……”马尔斯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爱丽丽……”
“你爱丽丽，就去搅乱她的婚礼，破坏她的幸福？你爱丽丽，就去偷拍她的照片，玷污她的名节？你爱丽丽……”
“照片的事情与我无关。”
听到杰拉德公爵罗列自己的罪名，马尔斯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与你无关？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杰拉德公爵质问，“男子汉就要敢作敢当，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一个毫无担当的懦夫。”
杰拉德公爵的话明显带有某种诱导性，马尔斯开始警觉起来，他丝毫不怀疑伟大的父爱，只是，不敢轻易相信一位年长的律师。
没错，杰拉德公爵不单单是丽丽·海瑟薇的父亲，更是一位资深的律师，他前来探监的真实目的是值得怀疑的。
马尔斯收拾起情绪，勇敢地抬起头来，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着面前的杰拉德公爵，就像看着陌生的审讯人员一般。
“我爱丽丽，并不意味着，我要为别人的过错负责。”
“你爱丽丽……”杰拉德公爵目光下移，盯着马尔斯的右臂残肢，“你有房吗？你有车吗？还是说，你家里有矿？”
这一字一句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马尔斯的身上，他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忍受。
“你什么都没有，如何能够让丽丽幸福？”杰拉德公爵一脸的蔑视，“小子，你还是先好好地爱自己吧。”
听了杰拉德公爵的一席话，马尔斯如梦初醒，又联想到华人之光向天问说过的话，不禁在心中得出了一个痛苦的结论：
原来，世间的爱情，真的是要用金钱来衡量的。
看得出来，小威廉姆斯才是杰拉德公爵称心如意的金龟婿，相较而言，马尔斯的爱情则是一文不值。
爱情，需要的并非真心诚意，而是真金白银，这就是成人世界里的残酷现实。
贫穷，就如一潭泥沼，只有肮脏的河马才会在里面打滚儿，美丽的爱情从来不会涉足其间。
穷光蛋，是不配谈恋爱的。
“还剩五分钟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墙上的广播里，响起一个催促的声音。
马尔斯已经无话可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会面。
杰拉德公爵屈尊前来，才不是为了数落一个自己看不上眼的穷小子，他过足了嘴瘾以后，才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小子，我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知道，网上的照片是谁放出来的。”
马尔斯双唇紧闭，勉强经营着一个苦涩的笑容，他不想跟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说话，哪怕是一个字都显得多余。
杰拉德公爵以为马尔斯没有听懂，又换了一种说法，进一步问道：
“‘深水炸弹’是谁？”
这个问题，马尔斯比任何人都更想弄清楚，可惜，除了电视节目上那一点信息之外，他并不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深水炸弹，就是躲在网络后面的博主，此人会不会就是操纵整个事件的棋手呢？
或者，跟神枪手十环一样，只是另一枚受人摆布的棋子？
马尔斯没有答案，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便什么也不想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杰拉德公爵有点着急了。
“小子，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我奉劝你，千万不要尝试让一位老律师失去耐心。”
沉默，有的时候是因为一无所知，有的时候则表示不肯交待，巧合的是，这两种情况同时发生了。
杰拉德公爵先前所说的话，本就深深地伤到了马尔斯的自尊心；如今这近乎威胁的口吻，更是将马尔斯给惹毛了。
马尔斯放下电话手柄，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只听见身后传来“啪啪啪”拍打玻璃的声响……
回到监室后，众人正在讨论照片事件，大家都对打了马赛克的“男主角”十分感兴趣，没有一个人关心照片本身的来历。
“深水炸弹”究竟是谁？马尔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照片打上了马赛克，那么，这颗深水炸弹就还没有真的爆炸。
如果对方只是想要讹一笔钱，迟早会找上门来，犯不着满世界打听。
要是对方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马尔斯也是无计可施。
他只能跟所有的吃瓜群众一样，紧紧地盯着冒泡的水面，静静地等待着，看看会有什么东西从深水里面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