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犯罪嫌疑人,公然挑战所长的权威,这在看守所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光刘所长大吃一惊,其他管教人员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
“怎么说话呢?”陆警官训斥道,“跟监狱进行人员交流,是我们所里的一大创举,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高度肯定,不容你来质疑。”
马尔斯并不想要否定什么,他进行反击,只不过是为了自证清白,如果因此得罪了刘所长,那也是出于无奈。
奇怪的是,尽管刘所长气得说不出话来,倒也没有对马尔斯动用私刑。
要知道,这里不是正规的审讯室,只是一间简陋的杂物间:
没有监控,没有记录仪,也不会录口供……
倘若真的使用一点暴力手段,马尔斯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只能自个儿受着。
不过,仔细想来,刘所长没有滥用手中的权力,也并不一定就是他有多么高尚的情操,很可能,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
看守所里跑了犯人,刘所长没有第一时间上报,而是选择了封锁消息,派人在暗中抓捕。
如果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烟疤男,神不知鬼不觉地押回看守所,那么,逃跑事件对社会面的影响就几乎为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于,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曾发生过。
遗憾的是,刘所长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过了整整一个晚上,不仅没能抓住逃犯,就连烟疤男的行踪也没有发现。
于是,刘所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马尔斯身上。
马尔斯也有自己的打算,眼看着就要期满释放,不曾想又卷入了这种事情,自然是愤怒无比:
“你们怀疑我,就因为我身上穿的是号服,你们就从来不会怀疑穿制服的。”
这原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却瞬间打开了管教人员的思路。
“昨天晚上,只有两名警官在场,你觉得,谁的嫌疑更大?”陆警官问。
这个问题,马尔斯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印象里,两位警官都是本本分分,并没有明显的渎职之处。
司机,只是负责开车,跟犯罪嫌疑人没有太多的接触,事发时,也算应对得当。
张警官,可能对烟疤男的遭遇有所同情,不过,对方并没有心怀感激,反而因为一点小事而发生了口角,闹得彼此都不太愉快,又怎么会帮助烟疤男逃跑呢?
仔细想来,当时,正是张警官决定打开警车后门,这才给了烟疤男逃跑的机会。
如果真的细究起来,对张警官是极其不利的。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恐怕马尔斯早就已经被烟疤男割了喉。
张警官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管教,都是在保护马尔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受到非议。
一番思考过后,两位管教人员的行为并无任何的异常,还是只有马尔斯的嫌疑最大。
刘所长可不想跟随马尔斯的思路,他相信自己的下属,更清楚自己的职责,便对一众管教人员说:
“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抓捕潜逃的罪犯。”
陆警官也马上意识到,怀疑自己的同事,不是一种明智的做法,便又将矛头指向了马尔斯:
“事发之前,只有你跟朱凡呆在一起,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越狱之类的事情?
“或者,他有没有向你透露过,出去以后想去什么地方,想见什么人?”
“我已经说过了,我跟他不熟。”
“可是,据我们所知,昨天晚上,在麦城监狱的生产车间里,你们两个可是聊得挺投缘……”
“真是离了个大谱!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老实说,我天生就不喜欢长得丑的人,要不是看在他死了儿子的份上,我真想痛扁他一顿。”
马尔斯十分生气,但跟烟疤男的颜值无关,他无法接受的是:
明明自己对烟疤男一片好意,对方却恩将仇报,用利器戳伤了他的喉咙。
刘所长发现了可疑之处,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马尔斯:
“你怎么知道朱凡的儿子死了?谁告诉你的?”
这个信息,是从管教张警官口中得知的,马尔斯没有告诉两位老朋友,自然也就不会对刘所长说实话,便随口胡诌了一句:
“电视上看到的。”
“胡说!我天天看电视新闻,上面根本就没讲。”
“有可能,那时候……你刚好上厕所去了,没看到。”
“不可能!”
“这重要吗?”马尔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算是我记错了,不是电视上讲的,或者是其他什么人讲的,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其他人’,是指谁?”陆警官追问。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谁知道呢?
“或者,就是烟疤男自己讲的,这样,总行了吧?”
刘所长似乎对这个绰号很是陌生,眼神中满是疑惑:
“烟疤男是谁?”
“就是朱凡。”马尔斯灵机一动,一口咬定,“对,我想起来了,就是朱凡说的。”
“你不是跟他不熟吗?”陆警官问,“这些私人问题,他怎么会跟你讲?”
为了不让一众管教人员看出破绽,马尔斯只好将麦城监狱里发生的事情,真假参半地描述了一番:
“昨天,其他人都完成了任务,只有朱凡还在磨磨蹭蹭……
“眼看天就要黑了,我们都急着赶回看守所,就催他动作快点……
“他就说,他的儿子死了,没心情……
“后来,我还帮他做了不少打火机……”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听起来比真的还真,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最后,马尔斯还不忘卖弄了一点小聪明,补充道:
“你们要抓烟疤男,可以去他家里面找找看,他多半是回家奔丧去了。”
“他的家在哪里?”刘所长问。
身为看守所所长,想要知道犯罪嫌疑人的家庭住址还不简单吗?
刘所长摆明就是在给马尔斯下套。
马尔斯也不上当,“我不知道,他没讲,我也没问。”
事实上,这也算不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如果烟疤男足够聪明的话,肯定是不会径直回家的。
家里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抓捕人员必然会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说不定,还比烟疤男先到。
轮番审问过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众管教人员只能草草收场,将马尔斯送回了监室。
看守所里跑了犯人,管理层已经是搞得鸡飞狗跳,可监室里面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不得不说,管教人员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可惜,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
没过多久,麦酒河里又出现了第二具浮尸,面部已经被河里的鱼虾咬烂,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经过dna比对过后,警方才最终确认:
死者正是麦城看守所里越狱的逃犯——烟疤男朱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