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是向天问杀了朱凡?”马尔斯惊讶地问。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年长警察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朱凡跑到向天问家里去偷东西,向天问也没有必要杀了他。”
“当然,向天问虽然过气了,但好歹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丢个十万八万的,也不会太在乎。
“但是呢,你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朱凡在行窃的过程中,碰巧看到了他不该看的事情……”
“什么事情?”
“比如说,当时,向天问正在跟某人商谈某种秘密之事……”
年长警察明显是话里有话,难道……
华人之光向天问,有没有跟别人商谈过什么秘密之事,马尔斯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十分清楚:
他自己,的确是跟向天问有过密谈:
地点,便是在向天问位于花匠街的豪宅内;内容,恰好就跟威廉姆斯有关。
烟疤男朱凡撞见的,该不会就是他和向天问吧?
马尔斯的心脏怦怦直跳,强装镇定地试探道:
“什么秘密?”
“谁知道呢?朱凡并没有向警方交待。
“很可能,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只不过,向天问和某人觉得他听到了。”
“某人是谁?”
“某人嘛,就是某一个人,没有具体所指,可以是我,可以是你,也可以是神枪手朱的……”
年长警察看似漫不经心的说话,却是用心险恶,华人之光向天问和神枪手朱的,能有什么好谈的?
分明就是在暗指:华人之光向天问就是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
“不可能,向天问的嫌疑,老早以前就已经排除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怎么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在情感上,马尔斯很难接受,但他迅速恢复了冷静。
“你有证据吗?还是说,这只是你的臆想?”
“麦酒河里漂浮着的,不就是证据吗?只是,捞起来的时候湿答答的,水分太重……
“所以,我希望,从你的嘴里得到一些干货。”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比你知道得更多?”
“凭直觉。”
年长警察忍不住笑了,笑得很是自负,似乎看穿了马尔斯的心思。
直觉,马尔斯也有,他不相信华人之光向天问会杀人。
“老威廉姆斯是向天问的靠山,他为什么要害他?”
“豪斯·威廉姆斯也是管家老六的靠山,他为什么又要害他呢?”年长警察反问。
马尔斯的直觉不一定就对,年长警察的直觉也不一定有错,可以说,两个人都是合理的怀疑。
如此看来,华人之光向天问和管家老六,居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共同进退的队友。
“你是说,两个人都不是幕后主谋?”马尔斯问。
“我是说,两个人都有嫌疑。”年长警察说。
“谁的嫌疑更大一点呢?”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会妄下结论……
“不过,如果你了解向天问的成名之路,或许就能够从中找到答案。”
华人之光向天问的奋斗史,并不是什么秘密,街头巷尾的吃瓜群众都已经说腻了。
向天问出道之后,一直是不温不火,只能算个十八线的小演员。
后来,靠着在总统宴会上的滑稽表演出位,变成大红大紫的大名人。
这个故事,几乎是尽人皆知,年长警察没有赘述,只是不无感慨道:
“靠山这种东西,有时候是非常脆弱的,靠得越近,就越危险,一旦倒塌下来,非死即伤。
“愚蠢的人,往往看不清形势,死死抱住老迈的大腿,活该跟着一起摔跟头。
“聪明的人,总是拥有敏锐的感知,在危险来临之前,就懂得及时改换山头,另找一座又大又稳的靠山。
“为了向新的靠山表达忠诚,很可能就会回过头去,对着曾经依靠过的,那座摇摇欲坠的假山推上一把。”
这种说法也不无道理,向天问原本就是布鲁斯总统捧起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渐渐疏远了,反而跟老威廉姆斯打得火热。
要知道,老威廉姆斯可是布鲁斯总统的死对头。
如今,已经很少看到向天问跟布鲁斯总统之间的公开互动,但这并不表示,两人之间就没有暗中往来。
这一点,马尔斯是十分清楚的。
也许,华人之光向天问是在两头下注,希望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只是,就近期发生的事情来看,向天问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认为,布鲁斯总统会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所以,你说的那个聪明人,就是指华人之光向天问?”马尔斯问。
年长警察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管家老六,在威廉姆斯家里干了几十年,一直都没有改换门庭,绝对谈不上聪明。”
很明显,年长警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认为华人之光向天问,就是那个恩将仇报的“聪明人”。
马尔斯却不以为然,“你很有经验,分析得头头是道,只可惜,你没有证据。”
“所以,我才来找你呀!”
“找我?你还不如去找向天问呢!”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早在半个月前,向天问就已经失踪了。”
马尔斯万万没有想到,如此敏感时期,向天问居然会选择躲起来。
这绝对不是聪明人的做法,无异于畏罪潜逃,难怪警察会怀疑他。
“你认为,我会知道向天问的下落?”
“不,我认为你所知道的,远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所知道的,全都已经写在了你手中的记录本上。”
看到犯罪嫌疑人如此不愿配合,年长警察也就将事情挑明了:
“马尔斯,你只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就跟死去的神枪手朱的一样。
“华人之光向天问,同样是一枚棋子,就跟管家老六一样。
“你真的以为,这只是一桩简单的凶杀案吗?
“这是总统角逐的战场,豪斯·威廉姆斯和乔治·布鲁斯的终极对决……”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马尔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要是个局外人,当然可以这么说,可惜你不是,就算你不想选边站队,也会被自动划分阵营。”
“是吗?那你说说看,我属于哪个阵营?”
“这还用问吗?想想你是怎么进的看守所,想想那张暧昧的照片,再想想豪斯·威廉姆斯究竟是什么人……”
这根本不需要动什么脑筋,马尔斯早就领悟了:
“所以,我被划分到了布鲁斯总统的阵营。”
“还好,你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笨。
“你再好好想想,如果豪斯·威廉姆斯登上了总统宝座,会怎么对付想要刺杀他的政敌。
“他的儿子卡卡·威廉姆斯,又会怎么报复破坏他婚礼的情敌……”
老威廉姆斯会怎么对付布鲁斯总统,这是他俩之间的事情,跟马尔斯无关,也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至于,小威廉姆斯会怎么对付自己,马尔斯就更不怕了,该领教的,他都领教过了,还能够怎么对付呢?
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加关心年长警察的立场,便反问道:
“那么你呢?属于哪个阵营?”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年长警察却被难住了,他眨巴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思考良久后,才给出了答案:
“我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
“谁是正义的一方?”
“自然是战胜邪恶的一方。”
马尔斯明白了,“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就是一根墙头草,谁赢了,你就倒向谁。”
这不是个好的比喻,不过,年长警察也并未生气,而是大度地说:
“随你怎么理解吧,谁赢谁输,对我来说都一样;倒是你,应该尝试一下睡前祷告了。”
马尔斯也没有被吓倒,反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信心:
“这么说,布鲁斯总统必须得赢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也并非就不可实现,只要你能够证明,豪斯·威廉姆斯就是刺杀事件的背后黑手。”
“为什么就非得是老威廉姆斯?难道,就不能是管家老六吗?”
“如果是管家老六策划了这一切,最后的赢家,不还是豪斯·威廉姆斯吗?”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只有将老威廉姆斯赶下受害者的病榻,才能够阻止他登上总统的宝座。
否则的话,布鲁斯总统永远都摆脱不了嫌疑,这对他竞选连任是非常不利的。
马尔斯当然希望老威廉姆斯输,可他始终想不通:
“老威廉姆斯的性命如此金贵,他怎么肯让枪口对准自己,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他当然怕死,所以,那颗子弹瞄准的是他的肚皮,而不是脑袋。”
“那也很危险,难道,老威廉姆斯就不怕失手吗?”
“所以,他才找来了一位神枪手。”
这样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果真如此的话,围绕在神枪手十环身上的诸多疑点,也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神枪手十环枪法精准,百发百中,马尔斯亲眼见过,绝对值得信任,只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流血呢?难道,就不能放空枪吗?”
“演戏嘛,就得演全套,不见一点红,谁信呢?”
“既然是演戏,为什么又将凶手真的打死了?”
“这还不简单,杀人灭口嘛。”
好狠毒的手段!
想到神枪手十环就这么死了,马尔斯真是悲愤交加:
“这太疯狂了!”
年长警察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年轻人,不必惊讶,你永远无法想象,为了欲望,人们会干出多么疯狂的事情。”
“这么说,你也认为,老威廉姆斯就是幕后主谋?”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在分析一种可能。”
“任何事情都会有很多种可能,你们警察又不能靠着‘可能’断案,所以,你分析得再精彩也没有用,关键,还是得有证据才行。”
“风过留痕,证据无处不在,只是,等着正义的眼睛去发现而已。”
“想要证据,你们应该去威廉姆斯家的庄园才对,或者,去麦酒河也行,那些地方才是案发现场……
“在这里,你们什么也找不到。”
“谢谢你这么专业的建议,不过,我们并不打算采纳。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当答案显而易见的时候,证据,常常会自动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