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讯，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需要遵循一定的程序。
看守所方面认为，关禁闭属于优先事项，其它任何事情都得暂停。
办案人员想要提讯，只能等到惩罚结束以后。
在办案警察眼里，任何惩罚都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并非目的，及时侦破案件才是第一要务。
哒哒哒哒……
黑暗中，响起一串脚步声。
管教王警官回来了。
吱——嘎——
通道内的铁栅门打开，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三个黑影，停在小黑屋的铁门外。
钥匙叮当作响，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了。
微弱的光线中，王警官身姿挺拔，无比威严地命令道：
“出来吧。”
马尔斯没有违抗，拖着沉重的脚镣，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小黑屋。
通道内，光线异常刺眼，他本能地将手掌挡在眼前。
连日来的禁闭，让他变得畏惧阳光，仿佛一只刚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老鼠一般。
管教王警官停下脚步，语气生硬地对两名办案人员说：
“人就交给你们了，审完以后，记得送回来。”
“那是自然。”
两位老朋友带着马尔斯走出禁闭室，来到了审讯室。
看着那张熟悉的铁椅子，马尔斯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很自觉地便坐了进去。
“不要紧张，我们今天不审问，就是随便聊聊，像朋友那样。”年长警察说。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蹲了快一个月的看守所，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遇到。
马尔斯吃惊地看着两位老朋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年长警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态度也变得和蔼起来：
“马尔斯，说实话，我们要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的建议，我们不会去调查麦酒河浮尸案，也就不会查出山顶庄园刺杀事件背后的秘密……”
听这口气，莫非是案件有了重大进展？
“你们抓到凶手了？”马尔斯急切地问。
“快了，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年长警察说。
“那还在等什么？”
“大鱼……”
年长警察从卷宗里翻出一张照片，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向马尔斯展示：
“这个图案，你见过吗？”
图案并不复杂，有点像抽象的蜘蛛，身子是一个“菱形”，背部有一条“横线”，横线的两端各分出两条“斜线”，如同对称的四条腿。
这样的简笔画，马尔斯不曾见过，就算见到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种风格的东西，他是真心不喜欢。
“给你一点提示，其实，这是两个字母。”年轻警察说。
马尔斯换了个思路，将图案重新分析了一番，真的找到了两个字母：
w和 m。
“蜘蛛”的上半身由字母 w构成，下半身则是由字母 m构成，合在一起刚刚好，上下左右完全对称。
只是，中间多了一条横线。
“w和 m中间，为什么会有一条横线呢？”马尔斯不解地问。
“因为，这不是 w和 m。”年轻警察纠正道，“这是 v和 a。”
马尔斯伸长脖子，又仔细观察了一番：
有意思，还真的就是 v和 a，什么都不多，什么也不少。
年长警察放下照片，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 va组织的标志。”
马尔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也没有见过这个图案，便问：
“va组织，干什么的？”
“一个神秘的犯罪团伙。”
“黑社会？”
“我们认为，它更像是一个擅长精神控制的邪教。
“加入这个组织的成员，每个人的手臂都会刺上这个图案，就像是某种必不可少的仪式一样。”
邪教，当然会干一些邪门儿的事情，马尔斯虽然不懂，倒也不觉得奇怪。
“这个图案，你们是从谁的手上发现的？”他好奇地问。
两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朱凡。”
烟疤男朱凡本就性情古怪，如果有人说他跟邪教组织有什么关联，马尔斯并不会感到意外。
只是，他曾经跟朱凡有过近距离接触，并没有发现，对方的手臂上纹有“丑蜘蛛”图案。
“你们该不是在唬我吧？有证据吗？”
“朱凡逃跑的那天晚上，你一直跟他在一起，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小臂上烫有三个烟疤？”
手上烫烟疤，一般人当然不会这样干，但对于混迹夜店赌场的社会人来说，算不得稀奇。
年长警察并不这样认为，进一步解释道：
“这三个烟疤，可不是随随便便烫上去的，而是为了掩盖烟疤下面的图案。”
“什么图案？”
“va标识。”
手臂上的皮肤都烫烂了，真的还能看出原来的图案吗？
马尔斯有些怀疑，但也没有纠结于此，而是关心起另一个问题：
“既然已经纹了这两个字母，为什么又要掩盖呢？”
“他后悔了。”年轻警察说。
“我更加倾向于，va组织对他的洗脑失败了。”年长警察说。
这只是同一种情况的不同表达而已，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各自看问题的角度略有差异。
能够跟邪教划清界限，当然是好事，只不过，改邪归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这就是朱凡死亡的原因？”
“没错，麦酒河浮尸案，就是va组织干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没有管家老六的事了，更加不可能再跟威廉姆斯家族扯上关系。
马尔斯尝试着推断案件背后的故事情节：
va组织杀害朱凡，是因为内斗；va组织杀害纹身小伙子朱生龙，则是因为，他是朱凡的儿子。
多么完美的解释，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只是，烟疤男朱凡为什么会后悔加入 va组织？或者说，va组织为什么会洗脑失败？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
马尔斯认为，这一切，只不过是看似完美的假设，并不能够取代真相，更加无法轻易洗去威廉姆斯家族的嫌疑。
于是，他便提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va组织，为什么就不能是管家老六雇的呢？”
“如果你对 va组织有一定的了解，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确实不了解。”
年长警察从卷宗里面抽出另一张照片，向马尔斯展示：
“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中的人相貌平平，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眼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可以说毫不起眼，就是普普通通的路人甲乙丙丁。
马尔斯很想认识此人，可一丁点印象也没有，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朱凡进入看守所，是因为他涉嫌一桩刑事案件：入室抢劫杀人。”
年长警察用手指头弹了弹照片，“此人，就是朱凡的同伙——朱飞。
“案发之后，朱飞便销声匿迹，他以为，自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就在昨天晚上，他终于还是落网了。”
“这个朱飞，也是va组织成员？”
“va组织的标识图案，正是从朱飞身上发现的。
“原本以为，他会是一块硬骨头，没有想到，讲了一番道理过后，他就什么都招了。”
年长警察的语言，能有多大的感化能力？马尔斯表示怀疑。
他更加相信，这个“道理”不是用嘴巴讲的，而是拳头。
年轻警察在一旁默默发笑，年长警察则是表情严肃，继续道：
“朱飞和朱凡都是 va组织的成员，和其他的成员一样，都是被社会淘汰出局的失败者……
“这些人，一辈子浑浑噩噩，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直到某一天，遇到了一个人，激活了他们骨子里头愤世嫉俗的基因。”
“什么人？”
“跟他们一样的人。”
“va组织的人？”
“没错，va组织，就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
年长警察弯下腰去，拿起一摞厚厚的卷宗，拍到桌面上：
“这些，都是他们干的，专挑有钱人下手，自诩为劫富济贫的好汉，实际上，就是一群喜欢搞破坏的害虫。
“这种人，绝对不会为富人卖命，更加不会听命于管家老六。”
马尔斯表示怀疑，va组织抢劫，不就是为了钱吗？
“万一，管家老六给他们很多钱呢？”
年长警察不以为然，“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骨子里的基因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