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扭头一看，街边站着一个头发自然卷曲的小伙子，正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张传单。
“兄弟，找工作，就到我们英才职介，行业龙头，实力雄厚，世界五百强的资深合作伙伴，保姆级服务，包找包成功……”
马尔斯接过传单，只见上面印着许多招聘信息，立马产生了兴趣。
“包成功？”
“包成功。”
“你们公司在哪？”
“就在前面不远，兄弟，跟我来……”
自然卷小伙子带着马尔斯来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子，指着巷口处一栋老旧建筑说：
“就是这里。”
建筑不高，只有三层，斑驳的外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招牌：
有奥数培训班，有书法大师课，有洗剪吹烫理发店，有吹拉弹唱按摩房……
其中，最大的一块招牌上写着：英才职业介绍所。
马尔斯心中狐疑，这可不像是实力雄厚的大公司，除了招牌大之外，一点也看不出行业龙头的气质。
旁边的简易楼梯更是锈迹斑斑，靠着几根手指粗细的钢筋支撑着，踩上去晃晃悠悠，吱嘎作响。
马尔斯跟着自然卷小伙子来到二楼，进入一间客厅大小的房间：
只见靠墙摆放的长椅上，并排坐着十几位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每个人的面前都立着一个行李箱。
房间的另一边，则摆放着一排办公桌，几个男子正围在一起说笑。
他们有着相同的打扮，统一将雪白的衬衣塞进黑色的长裤里，仿佛复制粘贴一般。
自然卷小伙子将马尔斯带到办公桌前，转手交给一位正埋头奋笔疾书的男子：
“方老师，新人到了。”
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四四方方的脸，仿佛被刀削过一般。
马尔斯以为，“方老师”只是一种调侃，没有想到，此人真的就姓方，胸前的吊牌上写得清清楚楚。
方老师打量着马尔斯，用钢笔轻轻敲了敲那只钢铁手臂：
“残疾人？”
马尔斯心中陡然一惊，尽管他已经拥有一只仿生钢铁手臂，可在别人眼里，还是算不上一个正常人。
自然卷小伙子并不这样认为，立马帮着马尔斯打起了圆场：
“方老师，你是啥眼神啊？我兄弟这是机甲，能动的……
“来，兄弟，给我们方老师露一手……”
为了避免难堪，马尔斯只得抬起钢铁手臂，配合着活动了一番钢铁手指。
方老师皱了皱眉头，勉为其难地说：
“身份证带没有？拿出来登记一下……报名费四百块，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四百块，对马尔斯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他小心谨慎地问：
“包成功吗？”
方老师放下手中的钢笔，坐直身子，耐心解释道：
“兄弟，你这种情况有点特殊，我们不能保证……
“不过，也不用担心，如果成不了功的话，我们可以把钱退给你。”
见马尔斯还是有些顾虑，自然卷小伙子便在旁边开导起来：
“兄弟，你放心，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都是包吃包住的大企业，你绝对不会上当吃亏的。”
听到“包吃包住”四个字，马尔斯便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麦城市看守所，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抗拒的。
还没有赚到钱，就先倒贴一笔，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为了赚钱缴学费，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咬咬牙掏了钱。
就这样，马尔斯加入了求职者的队伍，跟其他人一样，坐到了那张靠墙的长椅上。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又陆陆续续进来许多求职者，慢慢变得拥挤起来。
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众人走出房间，依次进入一辆辆银灰色的面包车，顶着烈日，向未知的目的地进发……
马尔斯的情况比较特殊，必须得方老师亲自出马才能够解决。
因此，他便有幸跟方老师搭乘了同一辆面包车。
巧合的是，自然卷小伙子也跳了进来，就坐在方老师旁边。
方老师穿着黑白搭配的工作制服，自然卷小伙子则是一身牛仔t恤，看起来比较随意。
马尔斯不禁怀疑，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同事关系。
后来，才从两人的谈话中得知，自然卷小伙子并不是英才职业介绍所的正式员工，而是一名求职者，跟马尔斯一样。
不同的是，自然卷小伙子身上没有四百块钱，给不起介绍费，便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拉人头的主意。
简单说来，就是他帮助方老师拉八十个人头，从每个人身上抽取五块钱的佣金，总共就是四百块钱，刚好用来充当介绍费。
对于自然卷小伙子来说，这是个无本的买卖。
而方老师呢，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服务的对象，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而且，他还可以舒舒服服地呆在空调屋里，不用到太阳底下去暴晒，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自然卷小伙子有了一个临时的工作：为别人介绍工作。
现在，自然卷小伙子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拉满八十个人头，挣到四百块钱的介绍费。
所以，他坐进了面包车，跟着马尔斯一起，去寻找一个包吃包住的大厂。
面包车队在高架桥上飞速行驶，载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工业区，停靠在一家大型电子厂的门口。
众人下车，在大门外排成三排，等待着用人单位的挑选。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姑娘从厂里出来，站到队伍前面，对着众人一番扫视。
最后，带走了一半的幸运儿。
淘汰的人，只能回到面包车上，跟着方老师一起，继续前往下一家企业。
很不幸，马尔斯就是其中之一。
面包车在工业区里转悠了一圈，又来到一家五金厂，不时传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
五金厂的招聘人员比较看重身体素质，当即让求职者们做五十个俯卧撑。
拥有钢铁手臂的加持，五十个俯卧撑，对于马尔斯来说，自然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然而，正是因为钢铁手臂的原因，他又一次剩下了。
工厂里需要的是标准的牛马，不喜欢异类，即便钢铁手臂能够做得更好，也是很难被接受的。
可以说这是一种偏见，但没人能够改变。
马尔斯只得灰溜溜地返回面包车，跟其余刷下来的人一起，继续前往下一站。
面包车内的求职者越来越少，到最后，自然卷小伙子也不见了，只剩下马尔斯孤零零一个人。
红日西斜，方老师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便带着马尔斯返程。
在落日的余晖中，面包车回到了东方城英才职业介绍所。
方老师说话算数，将四百块钱退还给马尔斯，不无惋惜地说：
“兄弟，对不住了，我是很想帮你的，只是……
“你还是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吧，工厂不太适合你……”
马尔斯怅然若失，刚刚走出房间，就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议论声：
“大学生也没人要吗？”
“不合格的大学生，就是一块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