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找我还有什么事？”花颜说。
“这儿有些视频，你先看一下吧。”李唐说着按下播放键。
那是一段陈绍寒还在甜点屋的视频，光线很昏暗，他在笔记本上飞速写着一段段文字，那表情简直是个瘾君子，时而狂喜时而冷漠，甚至有时撕下部分笔记吃掉了。
“这有什么，写笔记很正常啊，可能他脑子缺根弦，才这么癫？”
“你知道54号事件簿吗？”
花颜曾在学院的档案里了解过，那本笔记是54处老领导留下的，据说里面记述了不少异能者的秘密，近些年来它一直在陈晓佳手中。多年前磷火的一场突袭里，陈晓佳为了不让他们得到，当着大家将其焚毁了。
“嗯，有在档案室翻到过，您的意思是......”
“他不停写的就是那东西，他疯了，自以为写的事是原本笔记的内容。”
花颜眉头紧皱，她不能确定李唐是否说的是字面意思，但这有些站不住脚，人家就写个笔记就疯了？或许是老陈告诉他的也不一定。
“你们认识这么久，他有和你聊过大学的事吗？即便有，也就几句话吧，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无数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回放，那家伙还真是很少聊起大学的事，张口闭口的满是忧郁，像极了刚刚高中毕业，回忆里都是些旧事。
“因为几乎大一一整年，他都被困在54处的研究所。也是那一年里，他发疯了，54处因为某些原因逼疯了他。”
李唐说着递过来一张病例，上面写着他的发病症状，花颜只觉得手臂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她瞪圆了大眼睛看着李唐，心中思绪纷乱。怪不得和陈绍寒相处时总觉得有些古怪，这家伙有时候怂的要命，有时候又超勇，根本不像个普通人，都是因为疯掉了吗？不对，就算他疯了，李唐和自己说这些干什么，他说谎不是第一次了，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你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这期培训里，他和你同班，鉴于他对你颇有好感，学院希望你能充分关照这位学员，并获得他的所有笔记，包括他想吃掉的那些。”
原来是这样，这目的不能再明显了好吗，不管怎么说，学院想得到笔记上的信息，这又是个脏活儿啊。
“放心吧，他已经好多了，只要不受到巨大的刺激，不会发病，除了会记录笔记这一个毛病，已经算是个正常人。”
“行，这活儿我接了。”
她也想看看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于是爽快的带走文件出了堡垒。
看着她出了办公室走远了，李唐终于不再绷着，点了支烟说：“老陈啊，我可都按你说的办了啊，剩下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明亮的阳光照进眼眸，陈绍寒看着天花板发呆，寝室仍是空荡荡的，应该还有个四号床舍友没有出现。他洗漱完毕走下宿舍楼吃早餐，学院的体育队在晨跑，领队的美国大汉肌肉扎实体格雄壮，几乎能装下一个自己。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在广场的雕像上，有不少学员正在林间晨读，校园里满是青春气息。
新生要去军训，高年级的忙着公关玄之又玄的课题，李唐可能又在为堡垒筹措什么项目，想到花颜，她说不定正和威弗尔逛街，人们各自都有忙碌的事。
东区足球场有一个军训场地，早上六点之后新生要准时去站军姿，他在观众席看着足球场上一动不动的新生们，忽然想起高中军训的时候。那时学校只有一个四百米的跑道，他们就在那里训练，旁边有施工队在盖楼，每当他们跟着教官喊口号，塔吊司机就跟着他们吼，吼也就算了，还唱完全不在调上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当时还有一个特别组织，名为伤兵连，真不舒服或假装有病的学生都在其中。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自己现在和伤兵连有什么分别。
“傻笑什么呢。”连横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说：“一会儿在会展楼有全体大会，你也去吧。”
“喔！你吓死我了！”
他被吓得一激灵，跟着连横一同去往会展楼。会展楼的布局更像歌剧院，陈绍寒来到二楼看台，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听起校方领导的发言，还有李唐时而夹杂着广普和东北话的演讲。仔细分析讲话，里面说到了对抗变异异能者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持，除了枪械，现代武器技术等课程，学院还开设了能源建设、信息技术、机械工程等工科专业，供相应学员选修。
此类长篇大论他早在学院协议和事件簿上看过了，所以靠在座椅上闭目凝神，过了一小时，学生表演时间，台上竟然响起那首极其熟悉的想念是会呼吸的痛。虽然那人吐字有些含混不清，但整体唱功还算不错，他一睁眼，只见台上一个黑人小哥仍在费力唱跳，这一幕着实有些毁三观好吗！
“王娟，其实我有句话在心里很久了，我稀罕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陈绍寒微微皱眉心说：大兄弟！这里不是相亲节目啊！
全场瞬间沸腾，呐喊、欢呼和起哄声合成一片，直到教官用扩音器大喊了三声闭嘴，让全体学员加站半小时军姿为止。
王娟没有回应，黑人小哥黯然伤神的走出大厅，陈绍寒恰巧在门口遇见他，就竖起大拇指赞扬好样的。小哥就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喜欢的姑娘告白啊，再看自己呢，怂蛋一个。
“这届新生真是好样的。”连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上午就这样了，一起去餐厅吃饭吧。”
因为新生被罚站半小时军姿，食堂座位非常富余，他们点了两份意大利面，坐了下来。刚才陈绍寒还没注意，这老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虚的不行。
“连兄啊，你这几天怎么了，人也看不见，身体还虚成这样。”
“别提了，白暖这阵身体恢复了，迷上了打游戏，拉我通宵啊。”连横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的说：“白天他还扯着我去逛街，真不知道这精力哪里来的。”
“那你好好歇歇，我看你这么虚该吃几个大腰子补补。”陈绍寒心说晚上不止打游戏吧，这是好女废男，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恩，有点想以前校门口的大腰子了。”说到大腰子，好像勾起了连横的回忆，他咽下口中滑滑的意大利面条说：“可惜啊，这边的人不吃内脏，没有大腰子。”
“你电话响了？”陈绍寒听见连横兜里发出的铃声说。
连横接起电话，脸上那份吃饱了的满足消失无踪，机械的说着“嗯嗯，好的。”
“白暖打来的？我听着好像是她声音。”
“没错，我得走了，她突然想吃肯德基，要我送去。”
“兄弟，保重！”他向连横敬礼，像是告别战友。
连横苦笑一声说：“那先走了。”
从清晨到黄昏，也不过是几场会议，几堂公开课的时间而已，陈绍寒看着手表上的时针到了6点钟的位置，于是按乔治的话到校门口乘校车去往堡垒。他还特意问了乔治校门在哪里，乔治则说根本没什么校门，入口处的传送门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学院校门。
今天这里冷清很多，不见了不少研究员，倒是有乔治坐镇，一切系统运转正常。就连参加模拟的人都很少，所以模拟项目不再是载具合作，变成了一开始的射击。
“不错嘛，有长进。”花颜看着他基本标准的射击姿势说：“但还差得远，再练练别的枪。”
“连横果然很宠白暖啊，整天腻在一起，模拟训练都不参加了。”陈绍寒拿起几只手雷拉下拉环随手扔向靶场。“韦德也没来，今天人明显少多了。”
“嘿嘿，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俩肯定有事儿。”花颜拿起一包手雷，连珠炮似的扔向靶场。“校长给领导层和尖子生开大会啊，你不知道吗，估计都是去参加会议了。”
“这样啊。”陈绍寒小声说。
虚拟空间突然震荡了一下，陈绍寒明显感到了眼前画面的失帧，他余光瞥到左手边的同学，甚至如同游戏网络延迟似的，在原地反复平移再回到原位。
“你看我这持枪手法对吗。”左手边的同学笑眯眯的对他说：“我是第一次参加模拟训练，不太适应，请教教我。”
陈绍寒转头看清了那人，他留一头黑色短发，褐色眼眸，典型的亚洲人面孔，始终笑眯眯的。
“花老师，这儿还有个不会用枪的，你教......”陈绍寒回头，花颜和其他人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他放下手雷再次环视四周，只剩下空旷的训练场和左手边的男同学。
“哦，我想起来了，是这么用的。”男同学忽然用无比标准的姿势瞄准标靶开枪，枪枪十环。
“你是谁？大家都哪儿去了？”
“你可以叫我子禹，不用担心大家。”子禹又换了把狙击枪，仍是枪枪命中。“在纽约还适应吗，看你现在应该还和同学相处的不错。”
“什么？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这就不记得我了吗。”子禹收枪，转身正视着他，慢悠悠的说：“命运之路这个短篇看的怎么样？如果你是主人公又会怎么选。”
“是你！”他激动地扔出手中还握着的那颗手雷。
“喔！”子禹随手抽出身旁枪架上一把步枪，用枪托把飞来的手雷打到半空，像看烟花似的望着引爆产生的火焰和烟尘说：“别这么激动，放松点。”
“你怎么会在这儿？”陈绍寒手足无措的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把榴弹发射器说：“你要干什么？”
“这不是虚拟现实吗，你用榴弹发射器又打不死我。省省吧，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你都没了十几遍了好吗。”子禹抻着懒腰打着哈气对他说：“另外，新海大厦的事，你到现在还没谢我唉。”
“那些事谁都不知道，再说你为什么救我？”
“唉，不聊了，时间宝贵啊，你该走了。”子禹瞬间闪身到他面前，那速度简直比李唐的异能还快，挥手间撕裂了他的胸膛。
“陈绍寒！醒醒！”
耳畔传来花颜的呼唤声，他缓缓睁开眼，脑袋的嗡鸣比上次更严重了。
“可算醒了。”花颜紧张的捏着他的手说。
“别紧张，模拟系统瘫痪了，我们正在恢复。”乔治拉起他，打开手机的闪光灯。
“您听我说，刚才我在模拟器里......”
“出问题了吧，对对，我知道，咱们这个系统还不完善，部分测试个体会出不适现象，严重的甚至会出现幻觉，咱们先去看看其他学员吧。”
陈绍寒脑内的不适感越发严重，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现幻觉，他迷迷糊糊从座舱里出来，跟着乔治和花颜坐电梯去到堡垒上层。堡垒唯一的电梯类似于货梯，内部很宽敞，花颜和乔治一左一右在他身旁。
他捂着脑袋瞥了眼身旁的乔治，惊奇的发现他头顶弹出类似全息影像的对话框，上面写着：乔治·埃文斯，80后，精通十国语言，信息技术奇才，25岁后专攻电信技术，本人的梦想是抛下工作周游世界，对于整天打代码的程序员生活，讨厌到想吐。
果然是幻觉吧，他用力砸了脑袋一下，想把那些怪诞的想法驱逐出去。
“我到了。”乔治要去四层办公，他出电梯前不忘安抚着说：“这次模拟器的问题我们会尽快修复，你们回去好好休息，等我通知。”
“嗯，谢所长关心。”陈绍寒挥手送别乔治，按下关门键，转身想对花颜说自己之前在模拟器里的事。
但电梯角落早没了那个穿粉色呢子大衣的姑娘，此刻电梯里只有穿着白色内衣身材凹凸有致的花颜，她眼神迷茫，像隔了一层水雾，食指朝他勾动坏笑着，头上也出现了对话框，只写着心动女生四个字。
“喂！你的眼神怎么这么猥琐！”花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嫌弃的往后仰远离陈绍寒。
陈绍寒眼里的一切恢复如常，他自知这绝对是幻觉，转过身去，若无其事的环顾起四周。
“堡垒一共八层？”陈绍寒指着电梯按键说。“总觉得这里的电梯好慢，都不如写字楼里的。”
“并不是慢好吗，为了保护和隔离，堡垒几乎每层间隔15米，这么算这电梯速度已经很快了。据说这里还有第九层，是能源中心，没有直通的电梯，只有通过秘密通道才能到达。”
“哦，怪不得。”
说话间已经到了地面，从民居中走出，微凉的风带着落叶从两人身旁吹过。
“那我们回学院吧，我可没豪车送你，走走打个车吧。”花颜说。
“走走就好。我感觉我对模拟器的排异反应特别强烈，头痛的厉害。”他揉着脑袋说：“也可能是之前被砸晕的伤还没好。”
“你，有没有些别的什么感觉？”花颜捏了把汗，试探着说了这么句话，毕竟总不能直接问，兄弟，你有没有神经病这种蠢话吧。而后又安慰他说：“模拟系统是以精神系异能为媒介，将人的感知和电脑系统联系起来构筑的，可能你自身对精神系异能的耐受低，所以才这么不舒服。”
“没什么，应该也是幻觉吧，我在模拟器里看到的......”想着电梯里的幻觉他嘟囔着说：“你说有没有可能，这系统被别人入侵了。”
花颜很识趣的没接着问，她轻咬手指稍作思索说：“如果是外敌侵入，从电脑系统似乎不可能，堡垒用的是全球顶尖的防火墙。至于从精神系统进入，那更是扯了，学院动用了一百多名精神系异能者进行构建，当世根本没人能突破。”
听了这话他发了好一会儿呆，花颜汗都下来了，不管李唐说的是真是假，都具有十足的威慑力，她现在看陈绍寒，整个一行走的炸弹，随时会爆炸。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他接起电话说：“你好啊，连兄。”
“院长安排我去接个同学，就在校门口，但白暖这边有些事情，我暂时走不开，想麻烦你帮个忙。”
“没问题啊，他叫什么？电话多少？”
“有电话和微信，我一会儿发你，这次谢谢了。”
“客气啥嘛。”陈绍寒说着挂了电话。
“矮油？不错哦，这是有新同学喽？”花颜凑到他身旁说：“要是小学妹可要抓紧下手呀，咱们学院男女比例5比1，可是狼多肉少。”
“那当然。”陈绍寒斜眼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