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洁净的病房,四面都是乳白色墙壁,连棚顶都是乳白色的,克莱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和班纳下棋。他偶尔喝上一口扁酒壶的烈酒,看上去情绪平稳,已经不再发疯了。
这便是他作为普通人获得异能的代价,压制试剂必须掺在烈酒里送服方可奏效,从而压制体内躁动的异能因子。一旦断药,那痛苦像是无数蚂蚁爬满了身体啃食他的肉体和骨髓,导致痉挛、疯癫等症状,直至死亡。
这是堡垒六层,距离地面近七十米,和之前进行模拟器测试的楼层功能不同,这一层用作关押重犯、临时观察、病房等场地。
“你又输了。”班纳把克莱棋盘上的国王推倒,吸了口烟说:“都第十局了,休息够了的话就去开启实验室吧。”
“你们还没有破解那扇门?真可笑啊,学院被自己的技术困在门外。”
“现在你别无选择,开启实验室吧。”
“好吧好吧,我投降。”
“就这么背叛了你们磷火的信仰了吗?”班纳说。
“你觉得投降是屈辱的事吗?卢梭以为,人们正是按照契约的形式缔结国家,国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我在磷火也是为了活着,更好的活着,所以我的背叛也并无不可。”克莱微低着头,满脸阴气的笑着说:“既然你们想要那些东西,我便顺了你们的意吧。”
堡垒五层,这里是各个研究员的实验室,人们押着克莱到了角落那间被贴了封条的房间。他靠近门锁,随着光芒扫过虹膜,一阵电子提声音响起。
验证通过。
这扇门尘封多年之后终于被打开,当年的全部资料和文案整整齐齐摆放在办公桌上,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开启。
“这就是当年的全部成果。”克莱戴着手铐,向办公桌走去。“其实就算没有当年那件事,我也会把它们封死。”
“我看过你的报告,也见识了你身上的异能,所以说实验根本没失败吧。”班纳拂去纸张上的灰尘,随手拿起一份报告翻看。“那么说说吧,你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
“给我一支烟吧。”克莱面容越发憔悴,他接过班纳的烟,颇为享受的抽了起来,随后说出了当年事件的隐情。
研究并不是从克莱这里开始的,多年前,尚存的苏联异能者联合会抓获了磷火组织一号头目,对他进行了很多实验。联合会崩溃之后,学院截取了那些实验成果,光是年龄检验报告就已经超乎常理,他活了两千多岁,因此克莱被学院高层任命以其他两项课题为掩护进行研究。
“所以,长生不死才是你们的实验目的,附带的也取得了其他成果。”像早就知道了似的,班纳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仍一本本翻着实验报告说:“那你见到他了吗,你们的一号头目。”
“呵。”克莱冷哼一声。“早失踪了。要是他还在,毁灭的可不只是苏联异能者联合会。”
班纳当然知道,磷火组织远比人们想像的强大的多,它已经存在了很久,最早到汉代的磷火祭祀场,用于祭祀的尸骸骨骼就发现了超量异能因子,如今他们的成员渗透到了各大组织,情报网几乎无孔不入。他们熟练掌握了在异能者和尖兵之间的转换,并且培植了大量的尖兵、行尸胚胎,就如同当初白暖所在的孵化场一样。
“高层们没告诉你这些吧,班纳。历史都是胜者和当权者书写的,高层说的话也一样,能信多少?你要探寻当初的真相,就只能是撬开我这张嘴了。”
“所以你是说你还有利用价值?”
“给我条活路,也给自己条退路,不是很好吗。”班纳要被高层们清算的消息克莱已经知道,他也是在赌,班纳是否会留他活口。
“很好,我会向校方说明情况,为你争取一定程度的宽待。”班纳抚摸着那些泛黄的纸张笑着递过一张纸说:“那么,你在学院的线人呢,写下来吧,最近如此频繁的袭击不会是单独行动吧。”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被校董们打压,只因为你和华夏的关系太近了,想推翻那些人吗,我可以帮忙。自由之树必以爱国者和暴君的血来浇灌,其实你心底是同意这句话的吧。”克莱语气温和,吐字缓慢,随后接过纸笔写下一个微妙的姓名和他的联系地址,递给班纳说:“这是我联络人的地址,在磷火的部分研究资料也在那里。”
那人是弗拉德家族安排在学院的一名老师,负责诸如心理学、哲学等部分选修课程的辅导。
“可惜啊,如果你当初能留下该多好。”
“你说这种风凉话,那是因为他们没对你做过那些。后来我有了能力,所以我要复仇,纵然双手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班纳把烟按进烟灰缸,示意守卫把克莱押下去,把乔治叫到身边说:“这些文件你分类整理好,之后投入研究。”
“好的。”乔治说着叫过几位探员搬走这些材料,又转身看了眼克莱说:“那他呢?”
“照旧关押,没我的允许不得让其他人接触。”说罢班纳快速向电梯走去。
相比寸土寸金的曼哈顿街区,对很多当地人来说,布鲁克林就是纽约,这里拥有近乎全球各国的住民,人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保有自身文化特色的小区,真可谓鱼龙混杂。而克莱的接头人就住在这里,他近年每次来纽约打探消息,都是与其接触。
初秋的空气干燥凉爽,街道上出奇的没有行人,一个中年人独自坐在海滩街的长椅上,望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海岸线,绯红的云霞逐渐消逝,隐没进漆黑的夜。他住在街边的一栋五层公寓楼里,几乎每天傍晚都会来这儿坐一坐,和社区那些上了岁数的住户一样,看看海,看看璀璨的灯火。
他就这么蛰伏着,五年、十年,或是更久,久到有的学生已经工作、成家来探望他这独居的男人,如此活下去,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但是,他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们终究会找上门来。
想到此处,他忽然倦了,起身拖着干瘦的身体往住处走,却和街道对面的女孩儿对上视线。她一席黑衣从暗处缓缓走来,黑色秀发迎风微微飘动,一双泛着红光的双眸在暗夜中如鬼似魅,紧盯着眼中的“猎物”。
克莱被抓后磷火让他暂时静默下来,没安排新的接头人,他下意识摸索着腰间配刀,却只触碰到了兜里的钱包。
“约翰·莱森,原合众国陆军中尉,退役后常以雇佣兵身份活跃在各国战场,后加入磷火,成为纽约地区联络人。”花颜灵活的把他的匕首把玩在指尖说:“我们找你太久了。”
约翰·莱森,已经很多年没人叫他这个名字了,他当初在塞黑执行任务时受雇于当地富商,看守地堡内的巨额财富。由于雇主为人狠辣,且损害了合众国利益,cia介入后,在对峙过程中他偶然激发了异能赤焰,将地堡轰上了天。
原本他要死在那里的,但弗拉德·马克救了他,他从此为弗拉德家族效命,家族让他去学院他便去学院,让他到磷火他便到磷火。从此,世上少了个雇佣兵,多了一位布鲁克林卧底教师。
“很好,终于啊......”男人笑着笑着,脸忽然冷了下来,脚下的沥青路面慢慢黏软塌陷,周身半米左右燃起熊熊烈火,照亮了整个街道。
花颜微笑着看那火光燃起,一股肃杀之意从四面袭来,原本被照亮的街巷骤然暗了下来,男人周身的火焰犹如无边深渊中的一缕烛光,逐渐熄灭了。他诧异的看着逐渐熄灭的火企图再次施放异能。
“东西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砰!随着枪声响起,男人哀嚎着跌坐在地上,班纳不知何时出现在路灯旁,毫无征兆的朝着他膝盖射击。
“疼吧,那就说吧,否则我还有更多办法让你开口。”班纳说。
“你这疯子。”
砰!又是一声枪响,班纳击中了他另一只膝盖,男人颤声瘫在地上不住颤抖着,他又走到男人身边,脚踩着他后背硬生生掰断了他一支手臂,一阵阵令人胆颤的惨叫响彻了整个街区。
“我最后问一遍,东西在哪儿。”
“别,不要......”磷火对待叛徒的手段约翰·莱森自然清楚,他本想极力隐瞒,但当班纳蹲下,把枪顶在他脑门上的时候,他还是决定放弃了,颤抖的说:“在我公寓隔墙内的保险箱里。”
“对喽,这样才好,看来你们的信仰也不是坚不可摧。”班纳呵呵的邪笑着。
视线渐渐模糊了,一切都冰冷黑暗,这就是死亡吗。哗哗的海浪声传入耳孔,他猛然睁开眼,身上满是冷汗,不可置信的用双手捏了捏自己完好的两个膝盖。如恶鬼般的男人就坐在长椅一旁,而穿着一身浅粉色运动装的女孩儿则站在他身边。
“谢了兄弟,是该常来看看海啊,我很喜欢这里。”班纳拍了拍他肩膀,起身向背后的公寓楼走去。
花颜又看了好一阵海,而后面无表情的往楼里去了,这种审讯他们已经联合做了很多次,班纳的手段自然有比这血腥的,她早都见怪不怪了,这是幻境啊,幻境的话就不要紧了吧,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因为克莱被捕,莱森把所有接洽材料都放到了保险箱里,并用简易隔板砌筑了一面隔墙,甚至上面的砂浆还有些湿润。班纳顺手拎起棒球棍大力砸着面前的墙,又一脚踹开了纤薄的木板,保险柜甚至都被踹翻了,花颜走到跟前,按莱森供出的密码打开保险柜,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启动笔记本,里面汇总了克莱多年来搜集的情报和他参加任务的资料。点开任务日志,克莱叛逃五年内的记录显示他一直在磷火实验室工作,研究rdx-1001病毒并制造解药,他成功了,病毒试剂和解药一并完成。之后三年克莱完全由研究员变成了恐怖分子,诸多袭击事件他都有参加,任务进度详尽到参与者名单,死亡人数,甚至任务目标的生活习惯。
班纳耐着性子看到最后一页,上面没了复杂的任务说明,文档里只有一句话:地址,凌海三濮院,接头人,艾尔博特·凡施劳登。
急促的疼痛穿过大脑,只觉血气上涌,心跳的更为剧烈,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艾尔博特是他和连三山最后一次任务的目标,文档日期在凌海事件的前一天,可以肯定,凌海袭击和他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