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那怪物的克星,他们沾之即着,一路烧下来燃油仍有余量,人们已经沿着通道深入遗迹数百米,路在一处天坑前到了头,这里已是遗迹的核心地带,位于黑色石块穹顶下的巨大空间,望向漆黑的穹顶,上面竟密布点点星光,那是无数镶嵌其上的明珠和宝石发出的,透过微弱的光,能隐约看到悬浮在天坑中间的巨大平台,上面是一座破败的古城。
只有一条狭窄的石路通往平台,人们亦步亦趋跟在赵建国身后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登上平台,四面城墙已变成断壁残垣,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蒙上厚厚的灰,亭台楼阁倒塌成一堆堆尘土,无数死状凄惨的尸骸横陈在大街小巷上,更有些像是被野兽生生撕碎了似的一块儿块儿从街头一直到街尾。
城中心的建筑也倒塌了,只剩数十根圆柱立在基座上,它们断裂的长短不一,上面满是昆虫蚕食的孔洞,宫殿宣室裸露在石阶上,远远看去半米多高的黑色石块就立在宣室中央。
人们攀上瓦砾砖块堆砌的残骸,到了这座城的最高点,这才看清,那哪是什么石块儿,那具干尸表情狰狞蜷缩在地上,身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毛,几乎不可辨认的躯干和枯枝融为一体。一只手还保持着挣扎姿势,想要挣脱束缚。看
来他就是壁画上的城主了,也是此次任务的目标,赵建国把枪递给彭诗语,掏出包中的工具和塑封袋开始取样。
古城的各个角落忽明忽暗的闪现着绿色萤火,那是尸骸身上寄生枯枝发出的光,神火炼体的副作用恐怖如斯,竟能把人变成这种怪物。班纳站在人群边上,看着满城的萤火竟有些失神,不知为何问了句周围巡逻的队员。
“你们看见王刚了吗?”
“他啊......”
人们还没回答,城中的萤火骤然亮了起来,一具具尸骸在枯枝的牵引下竟缓缓向宫殿移动。转头看向彭诗语,她和赵建国仍在对尸体取样。
“你们得快点了,那些东西活跃起来了。”班纳说着又抄起喷火枪。
赵建国用手术刀刮擦着尸体身上的组织并熟练地用镊子夹下一块块残片放到不同的器皿中,刀已经割到了尸体挣扎的手上,那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手,指尖上长出如钢铁般质地的利爪,竟刺穿了手掌死死攥着,几乎镶进了枯枝中。
手掌处的缝隙里隐约有血红的光芒闪动。他用镊子柄捅到已经干枯的手心中,撬开一道缝隙慢慢夹出那块散发红光的石头,递给身后的彭诗语仔细端详起来。
“这似乎不是宝石。”彭诗语透过手电的微光看着宝石内部流动的红色液体和其中上下盘旋的金色丝线说。
“是某种生物结晶体?”赵建国说。
“可能是神火炼体之后产生的某种结晶......”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咔咔的骨质摩擦声,城主尸体枯枝上的萤火缓缓亮起,黑毛像水草似的慢慢荡漾舞动起来,它借由寄生物活过来了。城市中爬行的怪物速度骤然快了,他们像是完全苏醒,扭动着残肢发出悚然的咔嚓声尖啸着冲向宫殿,如此多的数量火枪根本不能抵挡,班纳只得转身叫上人们快逃。
噌!噌!噌!响亮的金属震动声响起,城主扭曲的手已将利刃从掌中抽离出来,斜着从下方刺向赵建国心窝。班纳自觉从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脑海中刚有了冲过去的想法,身体早已行动了,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从数个身位外冲到尸骸前方,挥刀猛地向下劈砍,那节手臂还未挥动多远便被砍掉到地上。
“你怎么......怎么做到的。”彭诗语惊魂未定的说。
“别说了,快逃!”班纳拉上彭诗语向着来时的路跑去,嘴里嘟囔着。“我们一定都能活着出去的。”
宫殿四周传来隆隆巨响,尸群更加狂躁了,他们甚至从悬崖下方攀爬追赶人们,嗖的一声,一条枯藤从山崖下抽出,死死缠住彭诗语脚踝。她果断把身上的样本背包套到班纳脖子上,自己却被拽了下去,死命扒住崖边蹬着脚下的枯枝。
“撑住,别松手!”班纳趴在地上攥紧她的手腕吼着。
“你快走,这样我们都逃不出去。”枯枝已经顺着脚踝刺进她体内,她脸色煞白满眼血丝,几乎是哭着说:“别管我了,把东西带回去,一定要把东西带回去!”
“别说了,别说了......”班纳用尽全力气向上拉着彭诗语。
“好好活着,把东西......带回去。”彭诗语几乎昏死过去,反复说着这几句话。
恍惚之间,班纳像是出现了幻觉,眼睁睁看着彭诗语坠向深渊深处,被涌动的枯枝吞没。如同砂砾归于大漠,水滴没入沧海,生命真是脆弱啊。
但他确信一点,他还没松手,反复把脑袋砸向地面驱散那些幻觉,鲜红的血混着泥水浸湿了胸口,他仍死命的拉着彭诗语。穹顶的石块嗖嗖的向地面坠去,擦着他们身边刺穿了深渊下的怪物,
班纳猛地一用力拽起了她,飞似的向出口的裂隙跑去。随着整座城市的尸骸暴走,穹顶和建筑再也经受不住摧残轰然崩塌,他喘着粗气奔跑着,终于,在幽暗尽头,光出现了。庞大的气浪却将他掀飞,光芒再次消散,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漫天黄沙和尘埃从盆地底部喷涌而出,倾覆了整个遗迹......
“成功了,我们都活着出来了......”班纳单手撑着身体在沙面上慢慢向前挪动,直到脑袋顶到硬物。
那是一双灰色高帮徒步鞋,艾尔博特拿起他身旁的背包,单手揪起他的脑袋。
“谢谢你们,帮我拿到这东西。”
“快......拦住他。”班纳虚弱的耷拉着眼皮说。
“你在和谁说话?看看你自己吧,班纳。”
几块遗迹上倾倒的黑色石条斜插在一旁,它们被打磨的如此光滑,清晰地能看见人影,班纳半跪着看着石条上的自己,那少年逐渐长出浓密的胡茬,发丝变得有些花白,雪亮的眼睛逐渐发黄,脸上生出条条皱纹。
他哭着趴在沙地上,无能的嚎叫着,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天王刚死在了洞口,赵建国被暴起的怪物刺中要害,他没能拉起彭诗语,任由她坠向黑暗深渊了,其他几名队员也死在了沙暴中。
只有艾尔博特是真实的,他抢走了血石和残骸,让他在死亡之海自生自灭。这笔账被他记在了磷火身上,他非要捣毁这邪教不可,这份执念一直撑着他战斗到今天。
睁开眼,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医疗器械正滴滴的发出声响,他慢慢坐起,拔掉身上的针管和其它仪器,拉开抽屉拿出烟点燃了。
“对不起,我没办法......”他目光涣散的嘟囔着,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平复了好久才用手机给威尔逊发了条消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任务失败,我需要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