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秀阁门口,当王负剑饿得两眼昏花之际,饭终于送来了。
首秀的伙食还是不错的,五菜一汤,荤素均衡,王负剑实在太饿了,坐在门口就风卷残云开吃,等扫荡干净,发现送餐人未离开。
对方不是人,而是一只妖,一个猫耳娘。
猫耳娘脸庞稚嫩,身材消瘦,打着补丁的衣服显得宽大不合身,雪白的脖颈上锁着一个项圈。
项圈显然分量不轻,让她抬头有些吃力。
她正眼巴巴地盯着餐盒中仅剩的一颗鸡蛋,不断吞咽唾沫,有着淤青的小脸蛋满是渴望。
等发现王负剑正在看她,猫耳娘赶忙低下头,诚惶诚恐地说着‘罪该万死’、‘请大人饶了小奴’之类的话。
在惊鸿派,身为妖奴绝不能随便抬头。
猫耳娘伏地颤颤巍巍地求饶着,声音清嫩,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后的尾巴隐约可见。
王负剑隔空轻嗅了下,问:“尾巴怎了?”
“小奴……小奴不小心在灶台烧糊了。”
猫耳娘说着赶紧将烧糊的尾巴藏起来,一方面是尴尬,另一方面妖奴必须时刻注意仪容仪表。
王负剑剔着牙,又问:“为何今日迟到这么久?”
猫耳娘瘦小的身躯一颤,仿佛天塌了般,惊恐道:“小奴……小奴……小奴迷路了,请大人饶命!”
她听说首秀阁的这位因为剑比失利,已经不是首席剑秀了,但即便如此也是她不能得罪的存在,事实上,她这样的妖奴连惊鸿派里的一条看门狗都不能得罪,何况人。
“你应该不是新来的吧?怎么会迷路?”
“小奴……”
猫耳娘支支吾吾,趴在地上哆嗦个不停,愣是回答不上来,直到王负剑再次质问。
“你是故意的吗?”
“小奴不敢!”
猫耳娘魂都要吓出来了,一个劲儿磕头认罪,地板都磕得砰砰作响,这下反倒把王负剑惊到了,他连忙让停下,他相信这只小妖奴没这个胆,但总得问个清楚。
“是膳堂今天忙,你耽搁了?”
“是你把餐弄洒了?”
“是被人偷了?”
“被人抢了?”
王负剑一句句猜测,到最后一句,猫耳娘的表现加上她脸上淤青和烧糊的尾巴,他已基本确定。
“被谁抢了?”
猫耳娘哪里敢说,她连门派里的狗都不敢得罪啊,她只能缄口不言,准备继续磕头,一只大手挡在了她的额头和地板之间。
有那么一瞬间,王负剑的火气噌一下冒上来,前一世他也是送餐的,感同身受,遇见过偷盗外卖,可从未遇见抢餐的。
这个世界这么乱吗,还是说有人故意为之?
“把头抬起来。”
王负剑说,他的口吻符合首席剑秀霸道高傲的气质,也符合此方世界人族对万族的绝对睥睨。
猫耳娘照做,一双水嘟嘟的眼睛极尽仰望,红扑扑的脸蛋微微颤抖,上面的淤青更惹人怜,宛如一只怯懦的小猫。
王负剑下意识摸了上去,这一摸头,将猫耳娘吓得一哆嗦,她以为脑袋会结结实实挨上一顿毒打,可并未发生。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奴……弱弱。”
感受着头顶的婆娑,猫耳娘一动不敢动,惊吓更甚,随时准备承受这位人族的怒火。
“弱弱……当自强啊!”
手已拿开,那颗仅剩的煮鸡蛋送到她眼前,放在她的小手里,王负剑转身离去。
猫耳娘愣在原地,阁楼大门早已关上,半晌,秋风吹起她的头发,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嘴一张,一口将那颗煮鸡蛋吞掉,生怕被别人抢去。
她一边打嗝一边吞咽,眼泪哗啦落下,她想起了已故的姥姥,以及姥姥的耳提面命。
“世间残酷,人族恐怖……”
“弱弱……要……自强。”
阁楼内。
王负剑吃饱喝足,倒头就睡,睡得正香时,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吵醒。
“死了?”
“大概率是!境界暴跌,你当闹着玩!”
“真晦气!快把门打开,吴执事吩咐过,这王负剑死哪都不能死首秀阁!”
王负剑打开大门,看见两个穿着精英弟子服饰的弟子,正惊怒地盯着他,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一串钥匙。
“王负剑你没死啊!没死怎么一直不开门!”
两个精英弟子劈头盖脸质问,没有半点尊敬之心,毕竟眼前之人已是昨日黄花,不再是首席剑秀,甚至连剑秀都不是。
“什么事?”
王负剑有些起床气,肿胀的皮肤虽有所好转,但整个人看起来仍旧病恹恹的,随时可能要咽气的样子。
“收房!你不是首席剑秀了!”
首秀阁,顾名思义是首席剑秀才能住的地方,而王负剑现在已被降为精英弟子。
两个收房弟子一边盘点,一边只给半个小时的时间让王负剑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事实上,王负剑几乎不能带走任何东西,首秀阁里的一花一草,甚至包括他身上的衣服,那是特制的首秀服饰,造价不菲,他只得换一件前身之前穿的精英弟子服饰。
“拿来!”
其中一人伸手索取。
“什么?”
“首席剑师李拂先生摹写的快剑剑籍!”
这是只有四位剑秀才能拥有之物,王负剑既已不是剑秀理应上缴,可他拿什么上缴,那剑籍已被万神策吃了啊。
“丢了。”
“丢了?呵,王负剑,你当我俩是三岁小孩?速速交出来,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丢了就是丢了。”
王负剑总不能和盘托出,万神策存在的事他绝不能外泄,否则定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厄运,况且说了也没用,没人会信,难不成要掰开他的脑袋看看?
“你!”
那人刚要发怒,被另一人阻止,这人提着一串钥匙,老成不少,名叫樊成。
“王负剑,我们不想为难你,你也别让我们为难,行么?”
他的口吻还算客气,可说的话绝不客气。
要知道,王负剑虽然被褫夺了首席剑秀身份,但好歹也是精英弟子,和两人平级。
樊成二人之所以如此强势,一方面是王负剑剑比失利,人心尽失,又实力暴跌,生命垂危,另一方面是因为樊成二人的特殊身份,隶属于执事房。
执事房别看不怎么显赫,却是惊鸿派官方正统机构之一,小到打扫送餐,大到采购典礼都有执事房的身影,有一种说法,执事房里随便一差事那都是肥差铁碗。
大家都是精英弟子,有执事房这重身份和没有绝对是两个层次的人,待遇、福利、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更重要的是,既然执事房这么美滋滋,怎么可能随便什么弟子都招,当然,对外宣称肯定是平等招收,可实际上没有点过硬的关系,就哪怕是剑秀都别想染指这座黄金屋!
所以,王负剑是首席剑秀时,樊成二人自然不敢随意不敬,可现在都是精英弟子,王负剑就不够看了。
这些道理王负剑多少懂些,可问题是他真的交不出来。
“真的丢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搜身了。”
闻言,王负剑下意识握向背后的剑。
在这个时代,尤其对于曾经贵为首席剑秀的他来说,搜身这种行为无疑是对他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侮辱,若是前身绝对宁死不从,但现在这副身体的主人是外卖骑手王负剑,为了生存,遭点白眼,受点侮辱又有什么办法呢。
见王负剑手放下来,樊成二人稍微紧张的心也松了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高伟青年曾经可是名动惊鸿的首席剑秀,深不可测的超凡四阶,他俩远远不如,好在时过境迁,昔日的天骄低下高傲的头颅,任由他们搜身。
两人搜得极为仔细,那可是首席剑师李拂摹写的《快剑》,极为贵重,万万不能遗失。
可偏偏真的遗失了!
樊成二人在王负剑身上搜了不下八次,更是将整个首秀阁翻了个底朝天都不见那本剑籍的踪迹。
原本被勒令半小时离开的王负剑待了大半天也不让走,最后那位吴执事亲自前来,又亲手将王负剑搜了三遍后才放他离开。
“吴叔,就这么让他走了?没收缴回剑籍,我们恐怕也免不了责任。”
“是啊,那家伙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咱们可不能替他背这口黑锅!”
吴执事捋了捋小胡子,望着门口方向,沉声道:“查一查他最近他是否和什么人来往。”
“吴叔,您的意思是他将剑籍提前做了转移?”
“哼,愚蠢的行为,他以为这点小伎俩能逃出吴叔的火眼金睛,他这是作茧自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