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入门考核时听到一件奇事,前首席剑秀——剑秀你们知道吧?就是精英弟子之上,最厉害的四个角色,可以说是年轻一代的门面,首席剑秀则是四人中最强之人,这点王兄应该比我了解。”
刘寒津津有味地说着。
“这前首席剑秀叫王负剑,在上个月和岿然派剑比中失利,境界下跌,实力退化,可谁知又突然暴起,连胜三个精英弟子,更是在膳堂门口一人独战精英弟子前十而胜,最后更是与一位精英剑师斗狠……”
易大壮听得心惊胆颤,他一个外人虽不理解惊鸿派内的复杂关联,却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那个王负剑的疯狂。
说到最后,刘寒叹息一声。
“这王负剑境界下跌不仅没有就此沉沦,反倒在如此短时间内东山再起,更胜从前,何等闪耀,只可惜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为了一个妖奴出手,砍断另一精英弟子的手,这才掀起此番波澜,被宗门重惩!”
易大壮就更想不通了,他嗡声道:“妖奴是畜,他是宗门星辰,何以做出如此蠢事?”
他这话倒也没藏着掖着,车队里就有不少妖奴,负责干最重最脏的粗活,其中一个人脸的斑马妖正吃力地拉着货车,不时被抽打几下,喝骂更家常便饭。
王负剑没有说什么,干脆躺着假寐,睡是睡不着的,这种路况,这种车辕颠簸得很,由于新下了雨,路面泥泞,有时车轮陷进去,王负剑三人还被要求下车推助。
就这样,本来商队预计晚上到谪水城外围,运气好甚至能进城,结果到黄昏时分才走了一半,眼见天要黑了,商队负责人只能在一处溪流边驻扎,放马的放马,做饭的做饭。
王负剑三人各自掏出干粮吃,易大壮的是几个黑窝窝,吃得比山珍海味还香,刘寒则是从惊鸿派带的剩饭剩菜,小丰小盛,王负剑吃的是从集市上买的葱油饼。
刘寒吃了几口,将饭菜放到中间,笑道:“相逢即是缘,何不一起动筷,一个人吃着没劲。”
易大壮连连摇头,受宠若惊,可嘴里的口水一个劲往外流,长这么大他哪见过这么丰盛的食菜,王负剑没怎么推辞,大大方方吃起来,他的确饿了,而饥饿是他最不容许发生的事,他的实力和饱食度严重挂钩,只有饱腹才能保持最佳状态,才能让他有安全感,当然他也没白吃,只道到了谪水城请对方吃一顿热乎的。
易大壮囊中羞涩,到了这会儿经不住刘寒催劝,只能心一横,说到时也还一顿。
三人围在一起愉快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不远处,一位衣着光鲜的贵妇正给一条宠物犬喂着一根鲜嫩多汁的鸡腿,宠物犬吃了两口,就没有食欲了,贵妇随手将那鸡腿扔掉,立即找来一群饥肠辘辘者哄抢,大部分是妖奴,人族也有两三个。
为了这根被狗啃过的鸡腿,妖奴们争得头破血流,得胜者是一个瘦巴巴的妖奴,嘴根都被人咬掉一大片。
那贵妇厌恶地看了一眼,抱着心爱的宠物犬远离,饥饿者们又开始搜寻下一个目标。
看到这一幕,刘寒停下吃饭,双眼无神地道:“有时候我在想,我和这些妖奴有什么区别,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扔出一根食之无味的骨头,我和其他人争得你死我活才争到。”
易大壮赔笑道:“刘兄言重了,我们人族岂是这些贱畜能相提并论的?普通弟子名额的价值也远超一根骨头。”
刘寒苦笑,瞥向王负剑:“王兄,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王负剑答:“我在思考解决之道。”
“解决之道?”
刘寒苦笑变哂笑,“这世上本就是少数人占大多数资源,大多数人拼抢极少数资源,亘古如此,将来亦如此,人太祖都没能解决,你想解决?人太祖还说万族平等,这他么哪里平等了?莫说万族,就是人族内部都没有任何平等可言,有的只有掠夺、欺压和残杀!”
王负剑拍了拍这位新弟子的肩膀,站起身,望着茫茫夜空道:“斗转星移,世事变迁,解决之道总会孕育而出,慢慢发展,从不完美变得完美,又或者支离破碎,再孕育出新的解决之道。”
刘寒摇头:“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解决之道,除非有人能肢解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丝可能。”
王负剑大概同意这个观点,左手小拇指断截处的疼痛传来,他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动了下,脑海中的思路越发清晰起来,他知道谁也无法改变世界,人太祖不行,他更不行,世界或许真的需要肢解方能有一线生机,甚至肢解都不够,需要从每个细胞每个基因上下手。
……
距离营地2里的一处树林间,一对人马隐藏在这里,一双双马眼明亮浑圆,一对对人眼难掩贪婪,人衔草马衔枚,狩猎般眺望着远处的灯火,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帆顺镖局这趟已经打点过我们了,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坏了规矩?”
“打点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反正没打点我,都把面罩戴上,旗子收起来,不准说出我们山寨的名字!”
“可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妥。”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本小爷觉得,做好你自己的事,你是来保护我的,不是来命令我的!”
……
王负剑三人吃饱喝足后便围着火堆入睡,其他人也差不多,普通人、妖奴都是就地休息,有钱有身份的人则在马车里或者帐篷里,譬如之前那贵妇,一个人弄了张奢华的帐篷,帐篷内还有两层蚊帐,熏香也是必不可少之物,她的爱犬也得到一个小帐篷。
商队的护卫队来自帆顺镖局,20余人,人虽不是很多,个个也算精兵强将,带队的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年轻女人,名叫夏霜,夏霜熟练地分配好任务,命人将‘帆顺镖局’的旗帜分别竖在营地四个角落,中心再竖一杆,另外睡觉的只管好好休息,执勤的打起十二分精神。
“头儿,这一路的山贼马匪我们早都打过招呼了,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夏霜环顾四周,英丽的脸庞面无表情:“我不相信这些贼匪,我爹就是因为太相信他们而死的,况且这一路上不止有贼匪,还有星兽,多竖火把,它们大都怕火!”
夜刚过半,火苗滋滋作响,巡逻的护卫们都忍不住打哈欠,王负剑一直没怎么睡下,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又是刚出山门,加上蚊虫骚扰,他半睡半醒,十分难受,他干脆起来到溪边洗把脸,把胳膊、腿尽可能清洗下,淋了雨,赶了半天路,身上实在不好闻,河水冰冷,一开始他还有些发抖,等适应后好多了,毕竟他已是五阶之身,身体强度强悍的同时,对寒冷的抵御也强了不少。
“冷水澡感觉如何?”
一道轻扬的声音传来,王负剑转头一看,是护卫队的头儿,夏霜,正端着一杯酒走来,她一身灰色劲装,腰悬剑,腿别刀,身材高挑,右脸有一道伤疤,让她看起来既狠又美。
“还行。”
王负剑结束清洗,揣摩着对方意图。
夏霜搭眼一瞅,问:“那只手的小拇指怎么了?”
“断了。”
“我听说你和你的同伴都是惊鸿派弟子,他是新入门的普通弟子,你是被淘汰的普通弟子。”
王负剑不置可否:“这些闲言你都知道?”
“嗯哼,”
夏霜豪饮一口,自信道:“护卫队必须对情报敏感,况且是惊鸿派弟子,就更得认真对待了,我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你是被淘汰的普通弟子,我虽达不到阅人无数,但走镖这些年却还是有些眼力的,看看你,仪表堂堂,背负双剑,双眸如炬,谨小慎微又宠辱不惊,这些特质不该出现在一个淘汰的普通弟子身上。”
夏霜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做出评价。
王负剑沉默片刻道:“外表总会迷惑人,所以你是在盘问我?”
“你为不当做调情?”
夏霜嫣然一笑,将喝过的酒杯递过来,见王负剑不接,便严肃些,“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作为护卫队队长,我有必要了解下你下山的原因,以及去谪水城的目的,如果你方便透露一二的话。”
王负剑上岸,情绪没有多少波动:“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另一种被淘汰,至于目的,我想去藏马谷。”
夏霜正在饮酒,听到这话笑容瞬间凝固,然后开始咳嗽起来,见状那边有护卫问是否有异常,她摇摇手指。
“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
“我没开玩笑,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你去之前先破个身。”
“……”
夏霜面色霞红,笑得前仰后合,见到这罕见的一幕,有护卫蹙眉不悦,走到跟前询问情况。
“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位兄弟想要去藏马谷,我给了他一个美妙的独家建议。”
那护卫冷笑一声,瞅着王负剑道:“我也给你一个建议,要吹牛,牛在那,要找死,我可以代劳!”
忽然,夏霜目光一变,瞬间酒醒,扔掉酒杯,俯身趴在地上静听数息,那护卫同样如此,两人相视一眼,脸色大变。
“有敌袭!”
急骤的号角声传遍整个营地,众人渐渐醒来,刚一睁眼迷迷糊糊就丢了性命,一团黑影如潮水般冲入营地,王负剑汗毛竖起,心脏狂跳,他对这种事虽有一定心里预期,可当真正发生时还是不由得紧张得手心出汗。
夏霜和那护卫早就去迎敌,刘寒和易大壮惊醒,脸上皆是惊恐之色,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快逃!”
王负剑吼了一嗓子,刘、易二人这才警醒过来,纷纷拔腿就跑,这个时候整个营地喊杀声、惨叫声、尖叫声、马嘶声不绝于耳,早就乱成一团,那宠物犬也不知被谁一刀砍成两截,那贵妇穿着睡衣,连滚带爬,正被一个蒙面人骑马追赶,她家丁的尸体就在不远处,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从后面暂时阻止了蒙面人。
“你们这些贼人,想要作恶得先问我惊鸿派答不答应!”
喊话的是去而复返的刘寒,刘寒手一扯,将外衣扯掉,露出里面一直穿着的普通弟子制服。
惊鸿派的名头还是有些作用的,蒙面人愣了下,发笑道:“莫说惊鸿派,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个这个女人和她的财物我也要了!”
说话间已纵马向刘寒扑去,刘寒根本无心恋战,就是逃,这个时候另一家丁赶来将那贵妇救下,可刘寒就惨了,他刚入超凡,一阶新人,而对方显然远不止一阶,又骑着马,一眨眼就将刘寒追上,刘寒刚要挥剑,被马一头撞翻在地,剑也脱手而出,眼看着就要被人一刀给劈了,那蒙面人忽然身子一晃,连人带马倾斜下去。
刘寒分明看见他的‘王兄’,只身一人,就那么撞了上去,然而,那蒙面人马术了得,竟然奇迹般救了回来,马又挺立起来,蒙面人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盯着王负剑。
“混账!看我不宰了你!”
王负剑不打算硬拼,也是一个劲儿逃,蒙面人追了一段距离发现竟难以追上,关键这会儿营地太乱,马突不起来了,这得以让王负剑逃脱。
王负剑和刘寒会合,刘寒急忙道谢,这下刘寒断然不会异想天开再作逗留,他赶紧逃命,王负剑则躲在暗处,观察局势,让他现在就出手救人,他万万不敢冒险,他还要寻找‘解决之道’,不想丧命于此。
经过那场血淋淋的膳堂风波,王负剑沉稳了不少,心也冷了不少,让冲动的头脑冷静下来,局势若可挽回,他不介意入场,局势说彻底失控,尤其有五阶甚至六阶以上的强者在,他去了也可能白送。
现场,不断有人、妖奴被杀,护卫队和蒙面人战事焦灼,望着这些血腥场景,王负剑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遽然间,他后背一凉,一把刀劈了下来。
铛!
王负剑回身挡住了这狠辣一击,定眼看去正是之前那个蒙面人。
“苟东西,有点本事儿!怪不得坏了小爷好事后不逃,反而留在这暗中观察!”
蒙面人举刀狂劈,王负剑边挡边退,忽然一个诡异的斜点,刺中对方肩头,蒙面人疼叫一声,手中的刀应声而落,紧接着带血的剑尖就恰到好处地点在他的喉结上。
一瞬之间,在蒙面人耳中整个世界安静了,他僵在原地,冷汗直冒,双眼难以置信,他好歹五阶,刀术自认为不赖,偷袭之下不仅没得手,反倒如此轻松被制住,而眼前之人的境界最多与他相当,绝不会是六阶,这种事实在恐怖,让他大脑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