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负剑头痛欲裂,只觉一只柔软的手抵在他额头前缓冲,疼痛稍稍减轻,但更危险的是脑中的万神策,这些天以来,王负剑感受到这幅来历不明的卷轴已与他有了千丝万缕联系,一旦出了岔子,他可能受到牵累,尤其这玩意还在最重要、脆弱的脑部。
火红星能撕开层层血肉,锁定万神策所在,汹涌而上,将万神策所在空间死死裹住,万神策被迫渐渐显形,缓缓展开,火红星能更加暴虐,意图将万神策摧毁,给与王负剑重创,可当触及弼马画像边缘时戛然停住,片刻后似颤抖般波动了下,然后极速逃窜,一眨眼的工夫退出王负剑身体,躲回到那半块星晶中。
朱莺手指点在自己眉心,正欲催动什么,见一切突然停住,王负剑手中的星晶停在半空,光芒尽敛,不断颤动,这颤动不像先前失控,更像是遇到什么恐怖之事,却也不敢妄动,只能原地瑟瑟。
下一刻,星晶弥漫出柔和红光,飘然而上,数秒的时间被王负剑悉数吸收,王负剑闭着眼,周身红光缭绕,朱莺注意到这位神族青年的脸上出现一种不属于他的表情,那表情似一尊发怒罗刹,威不可言,朱莺这个旁观者看了只觉浑身发软,心神剧骇,蓦的,她猛然抬头,感受到一股熟悉又凶猛的气息正在从远方急速逼近,很快她看见了那是什么,一道红光自上方破空而至,像彩虹一样延伸而下,将王负剑笼罩。
朱莺咽了口吐沫,她不会弄错,这种感觉正是那头七阶牛魔狼,只是为何只见红光,不见本尊?周围并没有多大动静,上方,那束红光正在变得凝实,隐约有滴滴红色液体落下,她嗅出是血,那是那头牛魔狼的血,白天与其交战时她曾闻到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莺自认为见多识广,可这种情况她从未遇到过,不知是福是祸,没敢贸然作为。
……
另一边,山洞中,断臂者早就被惊醒,她看见牛魔狼体若筛糠,呜哀不止,两眼满是恐惧,身上的星能、鲜血不断被一股莫名伟力抽离,这股伟力并不明显,如游丝般若有若无,但却让断臂者都不禁头冒冷汗。
牛魔狼身体的生机越来越弱,眼神向断臂者求助,断臂者摇摇头,情况不明,她不会随意出手,她不喜欢吃牛肉,却也没必要胡乱干预别人吃牛肉,尤其对方手段这么恐怖,想到这,断臂者往后又退了几步,牛魔狼身体肉眼可见的萎缩,不一会儿骨如干柴,气息奄奄,到最后化成一滩血水飞流而去,只剩下痛苦的余哞和那颗星晶。
断臂者将星晶捡起,抬头望向红光血水流去方向,嗖一声消失。
……
杉木林中,红光的尾巴倾泻在王负剑肩头,王负剑骨骼咔响,皮肤此起彼伏,整个人仿佛燃烧着般,狂野的星能在周身沸腾,额头的伤口不知何时已愈合,他表情依旧痛苦,只是这种痛苦并非折磨,而是脱胎换骨,血脉进化的痛苦,他闭着眼,表情夹杂着一丝迷茫,良久,他眉头终于有所舒展,火红退去,睁开眼,看见正在一旁环顾戒备的朱莺。
此刻周围各处有不少被招引来的气息,或在寻觅,或在互相试探,或已将王负剑二人大致锁定,人、冥族、星兽,危机四伏,朱莺好几次想逃走,却仍拿不定主意,忽然,她的手被抓住,紧跟着腰被紧揽住,王负剑道:“你伤势未愈,行动不便,得罪了,先离开再说!”
王负剑轻轻一踩,跃飞而出,那根能支撑两人身体的树干竟应声裂开,王负剑稍收力道,揽着朱莺,借着女捕快的手和自己的第三条手在杉树中穿梭,他原本还担心会掉下去,实操起来除了开始几下有些晃悠外,之后越来越熟练,数个呼吸间已腾挪到百米开外,要知道这是在高空,他还拖着一伤号,速度比世界短跑冠军博尔特都快了许多。
这片杉木林极广,王负剑没打算出去,只远离先前所在处,确定没有人跟来这才停下,两人依旧藏身树上,朱莺被他揽在怀中,感受到王负剑带着她赶了这么长路居然不怎么心跳气喘,更让她惊惧的是,她分明在王负剑身上感知到了那头七阶牛魔狼的气息,这气息似乎与王负剑融为一体,内敛而恐怖,让她一路上小鸟依人,不敢乱动。
王负剑将人放下,这里两根大树枝一朝东南,一朝东北,两人就这么分开坐着,朱莺静默,余光不时轻瞥,确定与她同行的是一个人或者神,而非一头巨野的星兽,王负剑还是那个王负剑,但境界已然冲破七阶,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感觉那是超凡之上的觉醒境!
朱莺脑中闪过无数个猜想,最后轻声道:“无论怎么看你这都不像是神脉觉醒。”
王负剑问:“你见过神脉觉醒?”
朱莺点头,过了一会儿问:“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又顿悟了吧?”
“……”
这说法确实不好糊弄了,王负剑深吸口气,坦诚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是也有吗?”
朱莺默认,不再多想,盘膝而坐,继续吸收那半块星晶,半日前王负剑是五阶,半日后已然七阶,真实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而她还是六阶巅峰原地踏步,这让她顿生一股挫败感和无力感,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世人认为卑贱的神族,这神族没觉醒神脉就已经如此骇人,若觉醒神脉简直不敢想,但话说回来,神脉的觉醒太过虚无缥缈,现如今茫茫神族中又有几人能真正觉醒呢?而神脉若不觉醒,王负剑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朱莺思绪挣扎,一时想王负剑觉醒神脉,一时又不想,她静下心来吸收,自己又能左右什么呢。
旁边,王负剑适应着这具野蛮狂肆的身体,和朱莺一样,他感觉自己就是那头牛魔狼本尊,血肉、骨骼、星能,似乎都与这头七阶星兽融为一体,得到一个全新身体,之前被岿然派鲁姓中年踹伤的腹部早已无感,尽管他已努力压制,身上的恐怖气息仍让他心悸,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王负剑看向脑中没了动静的万神策,相比他的生力狂猛,万神策显得毫无生机,弼马的画像不再鲜活,死气沉沉,干瘪地躺在卷轴上,王负剑知道,一切都与其有关。
估计是火红星能的入侵触怒了万神策,其中的远古神明弼马第一次发怒,竟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将那头牛魔狼敲骨吸髓,抽得一干二净,最终反馈在王负剑身上,让他破境进化,强悍无匹。
“这难道才是万神策真正的打开方式?”
王负剑心道,可转念一想,这种手段的确简单粗暴,却让万神策似乎透支掉了所有力量,变得跟寻常卷轴无异,而且他并不能主动操作,只能奢望万神策、神明弼马主动为之,不能作为常规手段。
“我没杀你,你却因我而死,唉,做人留一线,做兽也该留一线,你何故用那星晶阴我。”
王负剑心中叹息,略感苍怆,然后就是中了500万大奖般的欣喜若狂,境界从六阶提升至七阶不说,身体强度直接进化了数个档次,再让他遇见那岿然派的鲁姓强者,大家都别用剑,就只拳头对轰,看谁能把谁轰死!
不仅如此,王负剑身躯一震,缓缓释放气息,唰一声,树叶哗啦,身旁的朱莺已爆退到十米开外,一脚踩着树干,作飞天状,手持飞舞银剑,秀发竖起,眼睛瞪得像铜铃,像一只开屏炸毛的孔雀,整个人身体不能自抑地颤动,眼前没有觉醒境敌人,只有一个七阶神族。
王负剑立马收敛气息,尴尬一笑:“抱歉,又打搅到你了,刚刚破阶,气息拿捏不稳。”
朱莺不发一言,只呲牙咧嘴,眼神怨怒,要不是之前在王负剑怀中就有隐隐有过一瞬这般感觉——当时她还以为是错觉,刚刚她怕是胆都要吓破了,就算她突破到七阶,就算她使出全部手段,也决计在一个觉醒境手下活不过一秒。
“有我在,你安心吸收!”
王负剑道,这句话倒听得勉强算舒心,朱莺眼神警告他莫要再乱释放觉醒境气息,否则她要杀人,这才回到原先树枝上继续打坐吸收,渐渐进入状态,松弛了许多,之前大多时候都是她护王负剑,现在反过来,尤其这混账现在还能释放觉醒境气息,根本不怕有人偷袭,觉醒境气息……好可怕,好讨厌,好想要!
王负剑则觉得好好玩,有了这等手段关键时候唬唬人,狐假虎威下说不定能起到奇效,他突然灵光一闪,既然那头七阶牛魔狼能炼化星晶,完美融化对方的他能否炼化?
闲着也是闲着,王负剑立马尝试,他合眸静心,感受身体中暗流涌动的滚滚星能,这些星能流动于血肉皮骨之间,与觉醒境体内深处蕴藏的巨量星能不可相提并论,要如何将后者激发出来呢?
王负剑抓耳挠腮,?了眼已完全进入吸收状态的朱莺,没有开口,自个琢磨起来,有种中学生研究高数的兴奋感和无措感,就这样,他绞尽脑汁,胡乱尝试了几十次,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居然歪打正着有了一点突破。
一丝沉睡的星能被王负剑从体内深处调动出来,他小心翼翼,像极了刚入坑的钓鱼佬,轻不得重不得,一边咽唾沫,一边谨小慎微地拉取,一下、两下、三下,出来了!
王负剑大喜过望,下一步是什么呢?大概或许是将两种星能融合淬炼,就这么着,他将那游丝般的星能和早就蓄势待发的外藏星能汇聚在一起,像一位期待母猪交配的农夫,暗暗打气,缓缓推动,但这显然绝非易事,那丝内藏星能仿佛受到惊吓,东躲西藏,一点都不配合,在一众外藏星能中乱窜,王负剑连忙安抚……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莺慢慢睁开眼睛,天已微亮,她发现身上多了件外衣,认出那是王负剑的衣服,刚想开口说你不冷吗,就看见王负剑光着膀子坐着,健美的肌肉线条上热汗涔涔,他闭眼盘坐,放在中间的双手中隐隐有红光闪动,那红光渐渐凝实,最终化为一颗米粒大小结晶。
“这是?”
朱莺口齿生津,声音惊得沙哑,王负剑总算完成了研究,星能卸去,长舒口气,他将那枚结晶捧在眼前,心中生出一股莫大成就感,激动之余,不禁打了个喷嚏,朱莺凑了过来,呆呆地望着那结晶,又呆望向王负剑,她忙活一晚上突破七阶的喜悦被瞬间冲淡,取而代之的一种对眼前之人的震动、艳羡。
“你炼化出了星晶?”
“应该吧。”
王负剑谦虚道,将那枚小小星晶递给朱莺,示意她吸收看看,朱莺捏起来观察,相比之前那块火红之色显得暗浊,里面的星能似乎也不是很稳定,念及是王负剑第一次炼化,而且是七阶之身行觉醒境之专,也算正常,她这才意识到和王负剑贴得太近了,尤其他还光着上半身,当下回到原位,盘膝打坐,开始吸收,好一会儿都没反应,朱莺干脆调动体内星能牵引,手中的小小星晶突然发烫,暗红正变得火红,更有骇人星能喷薄欲出。
“不好!”
感受到危险,朱莺连忙松开手,一个身体冲来将她扑倒,两人急速下坠,朱莺见到越来越远的小小星晶红光大盛,隐有紫气氤氲弥漫,然后轰隆一声炸裂,原本安静祥和的树梢顿时化为一片火海,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翻滚几下才停住,实在是因为爆炸速度太快,王负剑来不及反应,这才手忙脚乱。
热浪吹动秀发,火星从空中落下,火光将朱莺苍白的脸映得通红,她看向王负剑,惊怒交加,王负剑指着上面,笑道:“看,烟花漂亮吗?”
“有一种要将你我炸碎的漂亮!”
朱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王负剑哈哈干笑,目光一扫,地上落着两三只烧黑的鸟类,一晚上都没吃东西,肚子开始咕咕叫,他美滋滋捡起来,尝了一口,竖起拇指表示不错,为了避免麻烦,两人只得再次挪窝,王负剑美美地吃着,朱莺则先拿枚银针试了下,确定无毒之后才细嚼慢咽起来,王负剑表示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