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谢老将军的外孙女?”刀疤脸半眯着眼睛,揣度这句话的真实性。
人人都知道将军府有个嫡女叫谢朝云,人人也都知道谢朝云给平南候生了个女儿,但那个女儿叫什么,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无人知晓。
“别听她瞎说,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谢老将军的外孙女身体不好,被侯府养在别院。这丫头……”
陆知鸢看他望着自己,眨巴眨巴眼睛:“我看着像是身体很好的样子吗?”
“身体不好就是谢老将军的外孙女?我身体还不好呢,我也是谢老将军的外孙女。”负责驾车的那个男人撇撇嘴。
陆知鸢上下打量着他:“我外祖父生不出来像你这样的!”
男人摸摸自己的脸:“我这样的怎么了?我这样的不好吗?”
陆知鸢掰了块儿烧饼,尝了一下,硬的硌牙。
“你啊,长的丑,脑子还不好。”
男人勒马停车,怒道:“我长得丑?我哪里长得丑?我只是长得普通。攻击我长得丑就算了,还说我脑子不好。我哪里脑子不好?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
陆知鸢晃着烧饼:“世人皆知,我外祖父生了三儿一女。大舅舅富甲天下,二舅舅年少入仕,三舅舅虽浪迹江湖,却是个名满天下的江湖游侠。有本事就算了,长得还好看。说句不好听的,我外祖父出门捡,都捡不着你这样的。”
刀疤脸点头:“是捡不着他这样的,谢老将军的义子十七岁就跟他上战场了。要是还活着,起码也是个名镇一方的少将军。”
男人摸摸鼻子,嘀嘀咕咕道:“我这不是没遇见谢老将军嘛,要是遇见了,好歹也是个先锋。”
“你真是谢老将军的外孙女,平南侯府的嫡小姐?”刀疤脸盯着陆知鸢,似要从她的眉眼里瞧出她与谢陆两家的联系。
“一个孩子都能把你给骗了。”驾车那男人甩着鞭子:“我跟谢家没有半分关系,她跟谢家也没有关系。这谢老将军的外孙女能一个人在外面跑?那可是谢家的眼珠子,侯府的嫡女,出门不得前呼后拥,带十个八个家丁的。她能被咱们的人拐带到咱们的马车上?”
陆知鸢托着下巴:“有没有可能她带了丫鬟跟护卫出门,结果被看灯的人群给冲散了?街上那么多人,偏偏有个提着灯笼,带着面具的小哥哥蹲到她面前,在摘下面具的同时,还温柔的叫了声妹妹?有没有可能,她是被这声妹妹给诓走的?”
刀疤脸皱了皱眉,让男人停下马车:“你那烧饼要怎么烤?”
男人甩着鞭子跳下马车:“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刀疤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她,一个黄毛丫头,你还真相信她是谢老将军的外孙女,平南侯府的嫡女?就算她是,又能怎么着?咱们落霞山可是连皇帝老儿的军队都不怕的,有本事,让他们把咱们山寨打下来。”
刀疤脸斜了他一眼:“捡柴火,我饿了,想吃点儿热乎的。”
陆知鸢凑过来,提醒男人:“你打不过他,最好听他的。还有,他是真饿了,肠胃咕噜咕噜的。”
扣住刀疤脸的手腕诊了一下:“不止有胃病,还有痔疮,你该给自己找个媳妇儿。”
男人扫了刀疤一眼,捂着嘴乐:“你真有病啊?我还以为这小丫头在胡说八道?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有病的?你会诊脉,你家里人是大夫?你也帮我瞧瞧?”
刀疤脸撞开男人:“捡柴火去!”
男人抱着鞭子瞪了刀疤一眼,凑到陆知鸢跟前:“给我把把?”
陆知鸢上下扫了他一眼:“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底泛着青色,没事儿少往那种地方去!还有,你起夜的毛病找个大夫看看,那可不是纯粹的喝水喝多了。”
男人怔住,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不是,我就开个玩笑,我真有病啊?你诊都诊出来了,要不你给我开个药?我们山上的大夫不行,城里的大夫太贵……小姐,小姐你行行好呗。”
一刻钟后,男人将自个儿怀里的烧饼也掏了出来,学着陆知鸢的样子放在火上烤。烤过的烧饼,外焦里嫩,吃着确实不错。
“小丫头,你是怎么想起来将这烧饼放在火上烤的?”
“我不止会烤烧饼,我还会做叫花鸡。”陆知鸢努努嘴:“要不,你把那只鸡捉回来让我试试?”
林子里有只野鸡,似闻见了烧饼的香味儿,正伸着脖子往他们这边儿看。男人咬了口烧饼,放下鞭子,搓了搓手:“等着,爷把这只鸡给你捉来。”
刀疤脸斜了陆知鸢一眼,顺带警告那几个正低着头啃烧饼的孩子:“别想着跑,从这儿到城门口起码三十里地。”
“我们不跑,我们等家里人来赎。”十五岁的姐姐抱紧弟弟:“别把我们卖了,我们是吴家的,只要我们写信回去,我爹他一定会拿钱赎我们。
“你爹不会拿钱赎你们。”刀疤脸面无表情地啃着烧饼:“你们姐弟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被骗来的,你们是被你们的亲爹和继母卖给我们的。你继母还特意交代,让我们把你们姐弟分开,卖得越远越好。”
姐姐面色苍白:“不,不可能,我爹不可能将我们卖掉。”
刀疤脸抬头看天:“你外祖父死了,你爹和继母已经得到了你外祖家的全部财产。你继母有了身孕,你爹请大夫看过了,是个男孩儿。”
姐姐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能不能将我和我弟弟卖到一个地方,求求你们。”
话音未落,刀疤脸猛地站了起来。
陆知鸢将烤了一半的烧饼塞到刀疤手里,提着裙角跑到男人跟前。男人攥着还在扑腾的野鸡,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右腿上有处新鲜的伤口,伤口泛青,是含有剧毒的蛇咬的。
刀疤来到跟前,查看他的伤口:“你,还有什么心愿?”
男人将鸡递给他,挤出一抹笑容:“烤好了,给我留个鸡腿。埋深点儿,我怕野狗把我刨出来。”
男人闭上眼睛:“行了,是兄弟的话,给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