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舅,是流萤炒这栗子好看,还是你想那媚娘想得入了神?”
“臭丫头,没大没小的,我是你舅舅。”屈指,在她额上敲了一下,见她噘着嘴的娇俏模样,心底的那团阴影散了。
借尸还魂又如何?她是他谢屿白的外甥女,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十月怀胎,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她心里有小妹,有谢家,聪明,睿智,知人善任,具有诸多才能。于谢家而言,这是好事,是上天给予的福泽。至于那个孩子,他们在心里记得她便好。
将剥好的栗子塞到陆知鸢嘴里,陆知鸢抱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鸢儿不敢,鸢儿知道二舅舅这心里只有二舅妈。”
“说起我的夫人,你的二舅妈,我这个做二舅舅就得说你几句。自从你弄了那个什么生意,你那两个舅妈忙得心里都没我跟你大舅舅了。”
“好事儿,省得她们待在府里无聊。”陆知鸢又塞了几颗栗子到谢屿白手里:“母亲去边城了,鸢儿进宫了,若是没有大舅妈和二舅妈,鸢儿真不知道该将母亲的那些生意交给谁。大舅舅是巨商,看不上我母亲的那些买卖。大舅妈跟二舅妈不一样,同为女子,她们知道我母亲挣下那些产业有多不容易。”
“你个丫头,分明是你看不上你母亲的那些个产业。”谢屿白戳了她一指头:“你真当你二舅舅这个户部尚书是凑数的。你的那些生意,连你大舅舅都眼红。”
陆知鸢眯了眯眼。
谢屿白又道:“你说的那个适合百姓种的萝卜是哪一种萝卜?百姓苦,日子捉襟见肘,若有产量高,耐病旱,易储存的萝卜,他们的日子兴许能好过些。”
陆知鸢明白,凑到谢屿白耳边,轻声道:“二舅舅放心,待鸢儿在荣华宫试种过,确定这个萝卜在咱们北凉能生长,鸢儿便将那些种子打包送到二舅舅府上。除了白萝卜的种子,还有玉米,水稻和谷子。玉米,南北方皆可种植,产量高,可蒸可煮,还能磨成玉米面粉,与白面同食。水稻多在南方种植,然水稻中有一种旱稻,可在北方有水的地方种植。”
北凉的农作物相对匮乏,老百姓普遍以种植小麦为生,豆类也只有蚕豆,豌豆和扁豆,瓜类更少。有谷子,其产量之低与她所在的那个时代无法相比。若能将那些产量高的玉米,稻谷引种到北凉,可从根本上解决北凉百姓的口粮问题。
谢屿白很激动,然在见到那些东西之前,必须表现的很平静。
马车驶到山下时,突然想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平乐公主整日黏着你,你此番下山,她怕是要在寺里闹起来。越王殿下不是个惹事儿的,陆锦瑶却是个爱招惹是非的。是我考虑不周,匆匆忙忙地就随你下了山。”
“亏得你有个聪明可爱的外甥女,二舅舅考虑不到的,鸢儿考虑到了。”陆知鸢咬着栗子:“我留了三个新的游戏给萧夜白,确保公主这一日都会沉迷其中,不会想起我来。就算想起了也没关系,我给阿罗留了话,留了信,说我下山看病去了。”
陆知鸢抚了抚心口:“我这身体,全北凉的人都知道。山中寒凉,旧疾复发,二舅舅总不能看着我死在护国寺不是?动用私权,让人送我下山看诊,法理之外,情理之中。若有异议,依着我与公主殿下的关系,公主第一个不饶。”
谢屿白的眸光沉了下去。
“二舅舅知道你医术好,且从你回京到现在,少有发病的时候,以至于二舅舅也忘了你这身子是经不住颠簸的。你与二舅舅说句实话,你这身子究竟如何了?能不能治得好?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无论是怎样珍贵的药材,我与你大舅舅,小舅舅,还有你的外祖父,你的母亲都会尽力为你寻来。”
“没事的,鸢儿保证,定能活到及笄。”
“你这孩子——”谢屿白蓦地红了眼圈儿:“若有不适,定要告知二舅舅。”
阳光明媚,山下的无名河泛着粼粼波光。山下很安静,偶有路人,看装扮都是附近的村民。谢七拦下两位村民,向他们打听杏花村的方向。两位村民见怪不怪,很是热情的为他们指路。
马车是从山上下来的,山上只有一座寺庙便是护国寺。
村民把他们这辆马车当成了送物资的。
谢屿白捏着手指:“护国寺的僧人是扮做百姓给杏花村送东西的。”
陆知鸢早就猜到了,淡淡道:“自然是要扮做百姓的,若是以护国寺和尚的身份去送,村民们会怎么想?旁人有的,他们没有,他们会心甘情愿吗?”
谢屿白拧眉:“扮做百姓,村民们就没有意见了?”
陆知鸢落下帘子:“他们不会说是和尚送的。寺里送东西是有规律的,多是有贵人来的时候。媚娘是打从外地来的,衣着讲究,有个做贵人的亲戚很正常。亲戚来寺,顺便送个东西,百姓们能想什么?他们可以向护国寺的和尚讨要东西,却不能向护国寺里的那些贵人讨。民不与官斗,他们心里有数。”
说得有理,谢屿白点了点头。
“媚娘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会做人。若我是她,一定会将寺里送来的东西分发一些给村民。村民们得了好处,哪里还会挑护国寺,挑媚娘的理。他们巴不得媚娘一直住在他们村里。”
说话间,马车进了村子。不用村民指,便知道哪一处是媚娘的房子。谢七还未叫门,一个村姑模样的少女挎着篮子从小道上过来。陆昀定睛一看,不是流萤又是谁。
随着“砰砰砰”地敲门声,门旁叶落,惊鸟飞离。房门打开,一个穿着青布衫的小厮打着哈欠不耐烦地打开了门。
待看清眼前所站之人后,小厮蓦地一惊,转身向院内跑去。
他认得谢屿白,谢屿白也认得他,他是住持方丈跟前的小沙弥。
一行人踏进门内,身着俗家衣物的住持携一年轻妇人匆匆而出。妇人身后跟着一对儿年轻的男女,女子手中似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细看,那男子的模样与住持有七八分的相似。
“程孝安,李媚娘,你们果在此处。”
话音未落,住持拽着年轻妇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