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皓抱着叶奕辰闪入树林,不敢停留,又在里面快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又转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一刻钟,才慢了下来。他本来轻功不弱,只是怀里抱着叶奕辰,又运尽全力逃跑,此时难免有些气喘嘘嘘。
树林中透不过月光,更加黑暗,温子浩勉强找到一处突起的石块,将叶奕辰放下,问道:“小白,伤到没有?”教主大人摇摇头,又想起天太黑看不见,出声答道:“没有,大师兄,你受伤了吗?”“我也没有,”温子皓摸了摸腰间,找出火折子,想了一下又把火折子放了回去:“夜间树林里认路困难,恐怕我俩要在这过一晚了。”叶奕辰道:“大师兄,你说他们会追来林子里吗?”“会追进来,但不会太深入”,温子皓想了一下,犹豫道:“他们应该会在周围的树林间搜查,但是最紧要的是把人马撤离刚才那个大宅。如果要来杀人灭口……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往哪个方向逃,也不知道我们是哪一方的,有没有准备,又有多少人马。他们人手不足,并不都是武功好手,估计不会这么贸然闯进林子的。”“我不觉得他们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教主大人又道,依他们寒澜教的行事作风,向来是斩草要除根的。“所以大师兄才走到这么深的树林深处,也没有生火。如果有人走近,除非他早就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直接屏息潜伏过来。否则,要是大面积搜索,大师兄也会听到声音的。”温子皓以为叶奕辰害怕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可是他又忍不住想逗叶奕辰,说道:“小白是不是害怕了?快坐到大师兄旁边,大师兄保护你!”教主大人懒得理他,头扭到一边不说话。他现在发现,在天一门内时,大师兄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本正经的,虽然对他十分照顾,但要比另外两位师兄严厉得多,从来听不到他开玩笑。但是自从在池大叔那里再见到他,他就再没有掌门大弟子的样子,老是嬉皮笑脸,故意逗弄他。温子皓笑着凑到他身边,挨着坐下了,说道:“害怕有什么好害羞了,大师兄又不会笑话你。”教主大人心里嫌弃地撇了撇嘴。他害怕?他可是堂堂的寒澜教教主,武林正道中人各个谈虎色变,闻风丧胆。他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好吧,在天一门的几位师兄眼里,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温子皓见叶奕辰默不出声,以为他还在别扭,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一用力,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白先睡一会,一会天就亮了,大师兄在这里,不用害怕。”夜风凉凉地吹过,树叶哗啦哗啦作响。教主大人靠在温子浩身上,身边的身躯传来阵阵温暖,让他觉得这样被别人搜寻,躲在暗处连火也不敢点的感觉也不算太难过。起码他还有一个人可以靠着,相互依偎着,比他在寒澜教过得那一段日子要好的多。他不用一刻不停地练武功,不用誓要成为天下第一,不用强迫自己去习惯血腥的杀戮,不用去算计哪个老长老对他不满,不用去度量哪个堂主、哪个舵主对教主不是真心……这样,真好。教主大人倚着温子浩,感觉心里头塞得满满地安心。他闭上眼睛,听着风吹树叶哗哗地响声,渐渐睡着了。清晨地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洒在教主大人的眼皮上,天色已经亮起来。微风轻轻吹来,带来了一丝早晨特有的潮湿空气。教主大人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胸前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在粗糙的衣料上摩蹭。他不堪其扰,伸手抓了过来。凉凉的,滑不留手,还有点柔软。“啊——”尖叫声划过耳际,接着温子皓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一把拉住,拉人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温子皓马上警觉地看向周围。他昨晚害怕后有追兵,一直挺到天色蒙蒙亮时才闭眼睡觉,怎知这时竟然有情况?明明他并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也没有感觉到杀气……温子浩四处打量,却见教主大人手脚慌乱地躲得远远的,脸上有易容看不出表情,可是嘴唇已经变成青紫色了,还哆嗦个不停。只见原来他躺的位置正爬着一条约三尺来长的赤练蛇,。叶奕辰觉得手脚冰冷无力,全身颤抖。他躲远后又哆嗦着回头,生怕后面也窜出一条蛇来。他见温子浩一剑下去就砍断了那蛇的七寸,惶恐地向温子皓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手臂越收越紧。 啊!谁来救救他!那样冰冷的动物,全身都是鳞片,柔软的身体,弯曲着向前爬行,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嘴里吐着芯子,一条接一条张着血红色的大嘴向他扑过来。他的右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左臂又一痛,随后感觉到冰凉的温度贴在他,可是很快也没有感觉了。他右手胡乱挥舞着剑,蛇血溅了他一脸,可是这些飞溅的血液也没有任何温度,他只有僵硬着把剑不停地挥舞着,不停地砍,千万不能停下了,停下了他就会死……“小白,小白,别怕。只是赤练蛇,没有毒的。别怕别怕,小白,大师兄在这呢!”温子浩感觉得出怀里的人的颤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谁知,怀里的人非但没有安稳下来,反而越抱越紧,两根平时没什么力气的细胳膊绷紧了力气抱住他,居然勒得他发疼。“小白……”温子浩抬起叶奕辰的头,他的脸上擦着易容的胶泥,根本看不出什么,可是两只眼睛的眼神涣散,似在噩梦之中,嘴唇青紫地兀自颤抖,牙根咬得紧紧的,从嘴角里透出一丝血丝来。温子浩心中大骇,不知他怎么会吓成这样,忙一下点住他的昏睡穴。叶奕辰身体一软,环住温子浩的手臂自然放松,倒在温子浩的怀里。温子浩再也不敢耽搁,抱起他,运起轻功向最近的五灵镇奔去。叶奕辰再次醒来是在客栈里,他睁开双眼,只见桌上一灯如豆,温子浩正倚在他的床边浅眠。昏暗的灯光之下,那人的脸清秀俊逸,剑眉飞鬓,长睫如扇,鼻骨秀直,厚唇殷红,绵长呼吸隐绕淡淡的阳光味道,令人感到安心。教主大人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他的眼睫,柔软的睫毛扫得他指尖儿痒痒的。温子浩被惊动,睁开了眼睛。“小白,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温子浩的双眼还是赤红的,皱起的眉间带着些疲惫。“我没事。”教主大人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忍不住又一阵轻颤,但很快镇静下来。他是很怕蛇,从前义父的训练对他来说是毛骨悚然的,但是他自己也特意去训练过,让自己克服对这些柔软的冷血动物的恐惧。其实只要提前做好心里准备,他也不会害怕到这种程度。可能是这次离得太近了,在他刚睡醒最放松的时候,突然用手摸到了那些冰冷的鳞片,那条长蛇还爬在他胸前,所以才会突然发作成那样。温子浩依旧是忧心忡忡:“对不起,小白,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害怕,我……”教主大人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没事了。我只是被突然吓了一跳,大师兄放心。”“我找大夫来看过了,大夫说你惊吓过度、虚火妄动、上扰心神、心血不足、心阳衰弱,要好好修养,等一会儿小白还得吃药。”温子浩面带自责,对叶奕辰受惊生病了这件事十分懊恼。“我真的没事,大师兄。”叶奕辰见他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转移话题道:“大师兄你为什么要洗去易容?”“大夫来看过后说让你一直睡着,自然醒来最好,我见身上和脸上都溅了蛇血,怕你醒来时再害怕,就换了衣服洗了脸,连你身上的衣服也都换洗过了。”叶奕辰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已经洗净了胶泥,身上也换了干净的亵衣。温子浩重新对着镜子拿起胶泥涂涂抹抹,转过身来又是以前那个虬髯大汉的形象,对叶奕辰说道:“大夫说醒了就要吃药的,我去叫小二把温着的药拿上来。”店小二把药送了进来,温子浩见叶奕辰一口气把药都喝了,半点没有撒娇耍赖,更是心疼他,也不敢再逗他了,直接把所有的计划一点不落地讲了出来。原来他久未回家,现在从天一门出来,按计划是要去咸阳单家寨,但时间充裕,就想着可以拐到家里去看看。他早早离开天一门本来是为了吸引殷银阁的视线,可是从他易容后就没有见到殷银阁的半点眼线,可见早就把殷银阁甩开了。而且这样向着咸阳的反方向走,殷银阁的人更是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接下来几天叶奕辰都没有出门,按大夫说的静静养病。教主大人自己对养病这件事倒是毫不在意,趁着这几天的时间一口气把云水决练到了第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