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好几天,教主大人终于被批准可以出门了,温子浩与他一商议,今天直接就回家。
温子皓很久没有回过家,也不知道家里平时都缺什么,就按照每个人一份礼物先准备着。给温父的是两坛风州酒,给温母的是十斤弹好的棉絮,给二弟的是一块顺滑细密的布料,给二弟妹的是一盒胭脂,给三弟的是一本《千字文》和一本《幼学琼林》,几个儿时好友也是背了几坛酒,还买了鸡鸭鹅,猪肉,活鱼等,最后还给小侄子买了个拨浪鼓。教主大人吃惊道:“大师兄已经有了小侄子吗?”“是呀,二弟家的孩子,按说应该有四、五岁了吧”温子皓正忙得满头大汗,抽空答道。他买的东西太多,只好把两匹马寄存在客栈,雇一辆马车,此刻正在把东西一点一点搬上马车。教主大人从来没有去长辈家拜会要送什么礼的概念,只备了几盒点心,听说家里有小孩,又去买了一包核桃酥和松子糖。早饭吃完,二人就坐上了马车赶向温子浩的故乡永安村。万里晴空,空气里传来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闻着好像能够感受到有无数的新生命悄悄地从土里冒出来一样。一只蜻蜓高高地飞在天空上,鸟雀们在树枝间跳跃欢鸣,地里的青苗也娇嫩可爱,青翠欲滴。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一脸憨厚,操着浓厚的乡音跟温子皓搭话:“小娃子从哪里来啊?”温子皓已有二十七岁,却被人称作小娃子,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大伯,我们从晋阳来。”“过来探亲还是游玩啊?”“我们是探亲的,我老家是永安村的,大伯知道不?”“知道知道,永安村要走上半个多时辰呢”教主大人靠在温子浩身上,被马车摇得恍恍惚惚,一会就睡着了。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已经快要进村了。温子皓正一脸兴奋地看着这个他呆到八岁的小村子。农村里四五岁的男孩子已经满村跑去玩了,温子皓对附近的景物都熟悉的很,见叶奕辰醒来,就拉着他,跟他讲那些他小时候的记忆。“前面那条小池塘,里面有好多的鱼,可是特别不好抓啊。有一年大概是三月吧,家里没有什么存粮了,也没有什么新鲜下来的菜,整天喝番薯粥,我就和大虎,三胖一起来这河边抓鱼。那天天气很冷,不能在池塘里多待,时间长了容易冻得脚抽筋,我们就在身上绑上绳子,轮番下去抓,好像那天被我们抓到了六七条鱼呢。不过,那天晚上娘很生气,狠狠地抽了我一顿屁股。看到前面那片树林没有?那是一片桂花树林,现在看不到,等到八月,会开出满树的金黄色小花。小时候我爬树很厉害,就拉着二弟去摘桂花,二弟那时大概有四五岁了吧,跟在我屁股后面,想爬又爬不上去,只好在树底下等着,帮我把桂花放在箩筐里。我记得那时我一个人摘了快要两个箩筐了,是村子里小孩中,摘得最多的。娘把那些桂花放在坛子里,加了蔗糖腌上,我就天天在那盼着,终于等到娘说可以吃了。我一尝,又香又甜。后来每天都和弟弟央求娘亲给一点。真好吃啊。”……温子皓的表情一会儿一变,生动得很,说到会爬树,能抓鱼,就扬起眉毛,一脸骄傲的神色;说到他娘打他屁股时,就皱紧眉毛,一脸怕痛的表情;说道桂花蜜好吃的时候,又舔着嘴角,一副嘴馋的样子。教主大人看着这样表情多变的大师兄,听着他说的那些事,觉得又新奇又好笑。从他第一次见到温子浩时,知道他是名门正派的人,就根本瞧不上他,只觉得他道貌岸然,一脸正人君子样,其实说不定心里藏着多少阴暗狠毒。后来在天一门与他相处,看到大师兄严肃地处理门内事物,认真地练武,温柔地对待他和二师兄、三师兄,认为他一本正经,严谨果断。再从池大叔家这一路上,大师兄老是逗弄他,跟他开玩笑,他又觉得大师兄不拘小节,放荡不羁。而此时的温子皓却是孩子气的,愉悦生动的,可能是要回到自己父母跟前,真的觉得亲切自在吧。至于他说的那些事情,教主大人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做过。他不到五岁就跟在义父叶晟展身边。最初的时候还没有左护法阎言,他被上一任松若长老卢彩衣照顾,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义父教他武功,卢长老教他识字。晚上的时候义父会教他练习内力或在寒玉床上锤炼身体,他身边一个玩伴也没有,也不知道别的小孩的童年都是怎么过的。原来外面的小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啊!会爬树,会下河,会光着脚在田边玩泥巴,会四处掏鸟蛋,会采蘑菇,采野果,捉虫子,会跳房子,丢沙包,会骑竹马打仗,会放风筝,会堆雪人,若是过了节,会买花灯,还会放许愿船,当然如果做错了事,还会被娘亲打屁股。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真不错啊!教主大人心里默默地想。正想着,马车已过了村口,温子皓他们沿着村里的主街,慢慢来到一座小院前。院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充满生机。正面一间穿堂瓦房,左右连着两趟厢房,院门口挺立着两棵粗大的柿子树,枝叶婆娑。一只大黄狗见有生人,“旺旺”地叫个不停,两只老母鸡领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鸡,正闲悠悠地在树下觅食,挂满丝瓜、豆荚的篱笆上,绿油油的叶子淋浴在温煦的阳光下,给人带来欣欣向荣的感觉。屋内一农妇听到狗叫声,开门来看,只见她一身布衣短挂,脚底一双厚底布鞋,头发只随意挽成一个鬟,已见鬓角斑白,眼角也有丝丝细纹。待她出来,看到两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地问道:“两位公子是来找人?”温子皓紧紧盯着那妇人,眼睛泛红,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声:“娘。”只见那妇人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说话也微微有些颤抖,问道:“大栓子?”温子皓眼睛更红了,那妇人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一手狠狠地捶打他的肩膀,呜咽出声:“你这狠心的混蛋,这一走有十几年都不回来了,根本不管我和你爹啊。你这混蛋,混蛋,娘怎么把你生得这么狠心……”温子皓任她捶打责骂,也不出声,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娘亲的后背。温母哭了一阵,抬起头来,看见叶奕辰的一双大眼正盯着他看,不好意思起来,站直的身体,对叶奕辰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这个小兄弟,可是大栓的朋友?”教主大人强忍住要脱口而出的笑声,连忙一本正经地行礼道:“伯母您好,我是师兄的小师弟,我叫小白。”大栓!大师兄的小名实在是太好笑了。温母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说道:“看我这老婆子,真是失礼了,快请到屋里坐。”说着让二人进屋,还不忘狠狠瞪温子浩一眼。二人将车上物品搬下来,打发了赶车的大叔,跟着温母进了屋内。到了屋里,温子浩和陆云白各自洗去了易容,温母有些吃惊,但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只招呼一声:“小栓子,快去田里喊你爹回来。”西侧厢房里传来一声答应:“哎。”一个半大的男孩子一转眼跑了出去。温母招呼二人坐下,又倒了温水,从东侧厢房领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对着温子皓说:“这是你二弟的媳妇儿,小桃。小桃,给你大哥问好。”“大哥好。”小桃福了福身,施了个礼。“小桃你好,大哥回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带了盒胭脂,希望你不要嫌弃。”温子皓从给众人的礼物中挑出给小桃的那份。“谢谢大哥。”小桃收了东西后小心地收好,站在一边也不多话,一看就是个温婉的女子。温母接话:“大栓你还没见过小桃,她都跟你二弟有娃了。你说说你多狠心,从你上次回来,到现在有十几年都没回家。”温子皓无奈地答道:“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弟妹,只是在你们捎的信中知道,二弟有了媳妇儿,有了娃娃,三弟在跟着夫子学认字。娘,我不是都有捎信给你的吗?”“你还敢提你那信啊,半年才来一封,老说自己很好很好,师父也好,师叔也好,师弟也好。剩下的什么也不说。娘几次让你回来相个亲,你居然敢不理这事。你说说你,都二十七了,弟弟家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连个姑娘都没领回来给娘看看。”温母越说越气,用手指戳着温子皓的头。“娘,娘”,温子皓摇头躲过手指,陪笑道:“天一门里没有姑娘,我只有几个师弟,收的弟子都是男弟子,我去哪给您找个姑娘去。”“你还有理啦,让你回来给你相亲,你倒是给我回来啊!不管了,正好赶上这次你回来了,娘一定给你找个好姑娘,你这次可不许给我逃了,不然,小心你的屁股!”“娘,别这样嘛,其实孩儿这次是出门办事,特意绕路过来看你的,等两三天就走了,那有空看什么媳妇儿啊!”“什么?两三天就要走了?”温母用两根手指狠狠将温子皓的一张俊脸扯成一张面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要是敢走,看我不把你的皮拔下来!”教主大人看温子皓这样在母亲面前耍无赖撒娇,觉得好笑又羡慕,他从来没见过大师兄这样撒娇的样子,又羡慕这样自然幸福的母子相处。母子俩正聊着,就听外面一个洪亮地声音传来:“老婆子,谁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大栓!噗!温大侠的小名笑死人了!其实是阿一以前看《重返20岁》留在记忆里的顽强印象。这个片子看了两遍,里面的歌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