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苒英递给薛黎身后的嬷嬷一个颜色,那嬷嬷立刻会意,朝魏苒英福了福。高手就是不用说就心领神会,双方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只是顾及身份不便言说。
“我看良媛是性情直爽之人,不屑于耍背地里的阴谋诡计,我也一样,最厌恶那些小人算计。我知良媛是想大事化小,以免横生枝节,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动,有人却想让我们动,不如良媛和我结盟吧。”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一语道破这几年薛黎在东宫的处境,处处被姚梦针对。如今来了大魏的公主魏苒英,竟然把妻妾争宠摆在明面上说,直中薛黎的心意。
薛黎正要开口,被身后吴嬷嬷按肩道:“良娣是个聪明人,但作为太子的妾室还是应该安守本分,不要互相猜忌,妻妾和睦为重。”
吴嬷嬷提醒魏苒英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薛黎想开口的话收进嘴里,魏苒英刚来大齐,哪里知晓姚家在朝中一手遮天,和姚家对着干,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苒英唇角弯了弯,似乎并不意外这回答:“嬷嬷说得有理,只不过我觉得良媛是性情中人,不拘小节,我这才把话直说了。”
吴嬷嬷和薛黎并不作回答,但面上都认可魏苒英说的话,只听她又道:“我听嬷嬷的话,只是希望若我有一天身陷囹圄,良媛也能如今日我所为,看清形势,救我一把,就当是礼尚往来。”
薛黎和吴嬷嬷来汇明阁就是为了能保持中立,既不得罪魏苒英,也不得罪姚梦,现在魏苒英不找薛黎麻烦,并没有借姚梦的手给她难堪,确实是给薛黎省去麻烦,可无形中也是在拉拢薛黎。
吴嬷嬷是太傅薛东序特意派在薛黎身边的管事嬷嬷,自小看着薛黎长大,因工于心计才随薛黎入宫。她深知魏苒英的合作心思,但朝中复杂,随意和一个异国公主结盟十分冒险,即使她们有共同的敌人,也不能轻易下定决心。
“嬷嬷别想了,眼线早就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太子妃了,她等着我们大吵一架,彼此撕破脸,她好收渔翁之利,但现在院里那么平静,她一定会知道自己的计谋没有得逞。”
“关于此事,良媛很感谢良娣不追究,也很感谢良娣看清形势,不误会良媛。所以以后良媛也会学良娣看清局势,适时帮助良娣。”
吴嬷嬷这话说得留有余地,只是“适时”帮助,并不会有求必应。不过这对魏苒英来说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本可以让她们信任的。
夏荷端茶来了,她们也聊得差不多了,于是便送走了薛黎。
到了用膳时间,魏苒英说肚子饿,催得紧,夏荷只将松骨散下到一盘肉末蚕豆里,其余的菜来不及下药就被人端走了。她将肉末蚕豆摆在最靠近魏苒英的位置,可是魏苒英吃了其他菜,就是不吃肉末蚕豆。
夏荷咬紧嘴唇,不敢多问,魏苒英似乎已经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让她的心惴惴不安。可她不知到底哪里露馅了,她今天还救了魏苒英,不但没有获得魏苒英信任,反而还处处被她针对,不但没有引起魏苒英和薛黎的矛盾,这两人反倒还亲密起来。她这眼线当得真窝囊,仿佛是被人当猴耍,偏偏还没有反手之力。
其实,夏荷斗不过魏苒英也是情有可原。魏苒英还是阿棋的时候就为公主出谋划策,即使公主是魏帝的心头肉,也阻止不了他人对公主的加害,自她十岁被公主带入宫中,至少为公主防范了五次杀身之祸,无数次的暗害、数不清的唇枪舌战……六年的时间让她看清了宫中的局势变化,人情冷暖,心也变得坚定和冰冷,除了公主,她无人守护,无所关心。
面对夏荷拙劣的把戏,她嗤之以鼻,同时也能准确地推测夏荷背后的主使和下一步动作,之所以不挑明不铲除她,只不过还不到时候。
月上中天,松柏摇曳的影子中混入一片的粉色裙角,略过路旁的雏菊,直到昭阳宫。
昭阳宫里,“啪”的一声,响亮的掌掴声响彻整座宫殿。
“蠢货,办事不力,惹得娘娘生气!”桂嬷嬷的巴掌因为刚才太过用力,隐隐发痛,可想而知,那被打之人肯定痛得不轻。
匍匐在地挨打的正是夏荷,她捂着脸泪流满面,衣裙底下的大腿处都是掐痕,这样隐蔽的伤痕才不会被人轻易发现,而刚才桂嬷嬷掌掴的一巴掌是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的脸上,显然主子是怒极了。
周围的宫婢一副你活该的表情,无人敢帮她说情,也不想帮她说情。
“给薛黎的狗下药,你去护着魏苒英,获取她的信任,再趁机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如此简单的事,竟也会办砸!说!魏苒英给了你多少好处!”
桂嬷嬷疾言厉色,吓得夏荷直哆嗦,而在端坐上位的姚梦一言不发,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对付一个外来小国的公主都要费心神,她当真养了个废物。
夏荷抽泣着:“奴婢没有!今天在昭阳宫是魏苒英是故意的,她故意当众给奴婢好处,挑拨奴婢和太子妃的关系。”
“呵,挑拨?她又不知你与这里的关系,又不知你意欲何为,如何挑拨!莫不是你已经露馅,被她发现,还是你已经背叛太子妃,今晚在演我们吧!”
今天魏苒英在昭阳宫当众给夏荷金叶子,属实让不少人眼红,就算是桂嬷嬷长期待在太子妃身边也稀少见到这样的恩惠,此时能把话说得多引人遐想,就多引人遐想。
无奈桂嬷嬷说这话有理有据,给夏荷扣了个大帽子,让夏荷百口莫辩,不住地哭泣,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桂嬷嬷要继续发话,姚梦打断道:“夏荷,也不能怪本宫不信你,如今你做的事没有一样是成功,而且你还帮她提了月俸……明眼人看来你就是背主投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