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有天大的不愿,变数既生,便显然再没了转圜的机会。
于铃姑娘如此,于沈棠宁亦然。
愿与不愿,终是敌不过这宿命一般的安排,故去之人眼睛一闭,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可活着的却还是得想尽办法让自己好好活着才是。
“铃姑娘,往后的日子,你预备如何过?”
沈棠宁帮着一道料理完铃母的后事,眼看着她差人将亡母落葬,陪着一道转回家里的时候,终是没忍住追问了声。
尽管已经从瞎神医那儿得了些消息,但毕竟不是亲耳听的,亲眼见的,总归是不放心。
“凑活过罢。”
铃姑娘颓然道,眼睛是早便失了神的,先头是为情伤,如今更是为生死别离。
“不能凑活的。”
铃姑娘怎么也不会想到,沈棠宁会倏然顿住动作,只身拦在自己跟前,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道,“铃姑娘,未来的日子虽未必如意,可万万不能随意凑活。”
每一个字,沈棠宁都说得再坚决不过。
“你母亲不在了,可她却未必愿意看你荒唐过这辈子。”
话音落,铃姑娘眉眼间赫然又是带了些怅然姿态。
沈棠宁心知她是懊悔连累孤母丧了命,虽说这中间多少有她推波助澜的因素在,但也毕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若是不能彻底拆散她跟彭弋这对冤家,沈棠宁跟虞景闲可是必定不能全身而退的。
诚然,沈棠宁是个坚定的选择相信爱情的感性人,可明明已经瞧见了他们这桩婚姻里太多的龌龊模样,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将铃姑娘推入火坑呢?
此前种种,无一不是佐证了沈棠宁一开始的想法。
“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进不了彭家门,难道还不能活着吗?”说到这儿,沈棠宁倏然抬头瞧她,瞥见铃姑娘眉眼间不自觉山过些许恍惚,冷不丁又补了一道,“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话未必好听,可你总也不希望就怎么莫名其妙的断了自己生路吧?”
“我不会的。”
沈棠宁赫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铃姑娘瞧了她好一会儿,才总算应了一句。
“像沈姑娘您先头说的那样,我得带着我娘的那份一起,好好活着。”
这一句,铃姑娘说的再坚定不过,至此,沈棠宁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了大半。
若说此前都是她一门心思地从中斡旋,非要搅和了这桩婚,但现在再瞧,这胜算终究还是稍大了几分。
这边厢,沈棠宁暗自欣喜,而另一头的李尧却是无意间打探到了又一则重磅消息。
“原来,那彭家儿子先前老早就有个相好的了!”
作为灵动小贩子,李尧本也比其他人多了许多便利。
在沈棠宁先一步告辞离开后,三人仍是各司其职,只不遗余力地搜罗有关这桩婚约所维系的两个人之间的种种。
但没成想,李尧第一个挖出来,竟是这样的消息。
彭家毕竟是才出了岔子,一时间难免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多数人自是愤愤然替铃姑娘与她母亲不平,李尧本是只专注着卖菜的主,可冷不丁听人念叨那彭弋本就不是个东西的时候,当即便来了兴致。
他下意识束起耳朵听,一边还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我先前也在彭府门前支过几天摊,远远瞧着彭家小少爷也算是玉树临风,虽年轻稚嫩了些,可总不至于……”
李尧的话只说了一半,至于那故意隐去的部分,显然是为了激起众人议论。
果不其然,周遭众人一听这话,半是附和半是鄙夷。
“彭家那个,瞧着是个人模狗样的,可背地里干的尽是些龌龊事。”
“谁说不是呢,依我看,那铃家人分明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入了这彭家的局。”
“我老早就瞧着那彭弋不是个东西,十天半个月就跑去前头那卖豆腐的寡妇门前故意逗弄,也不知存的是些什么心思。”
“可不,世人常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那小妮子也是个可怜人,嫁过来几月光景,男人便遇了难。好容易才想出个卖豆腐的营生,偏偏又被彭弋这个不找到的主撞上,生生缠了好几个月呢……”
“那寡妇怕也没存什么好心思,我听说他两早就勾搭成奸了,也就是那铃姑娘心善,被姓彭的三言两语诓骗了,又怀了孩子才……”
如果不是如今彭家大门紧闭,或也没谁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嚼舌头。
毕竟,彭家不由分说跟铃母扭打在一起,最终害人丧了命的事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可现如今,虽有人撞见彭家家丁被捕头们扭送了衙门,彭家却也没能就此彻底恢复自由。
一个个的,还都被禁足着呢。
对外放话是说还要再彻查,如若不然,谁敢这般全无顾忌?
左右今日议论的人也多,他们一个两个的,便也多了些旁的心思,就算是日后被彭家追究起来,也不至于全无帮衬。
李尧便是在这议论纷纷里,厘出了这中间最要紧的一条。
彭弋早有外心,与他勾结的,正是豆腐寡妇。
他第一时间将消息报与虞景闲知道,两人一合计,不由神色陡变。
豆腐寡妇?
没记错的话,好像也是渡厄者之一。
“如今咱们就有了两个嫌疑人,今晚该怎么做才好?”无论是家丁,亦或者寡妇,他们虽都有些恶意阻断这桩婚的由头,可究竟该先将谁驱逐出去,却着实让人头疼地很。
“一个个来罢。”
这是虞景闲给的答案。
云淡风轻的,全然没将李尧的纠结和不安放在心上。
“便也只能这样了。”李尧暗自咋舌,既惊愕于虞景闲的淡然,也意外于这无可选择的答案。
左不过是才得到的些许线索,无论对错,总也得往前走了再看。
毕竟副本可否结束,十名渡厄者能否安然抽身都不过是未知数,如今无论纠结什么,也不过是徒劳。
是夜,沈棠宁与其余十位渡厄者一道,再度进入神秘空间。
令她咋舌的是,那院子竟也不是先前的,分明是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