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虞大人似是也不自觉吃了一惊,隔了好一会儿,才正色追问。
要知道,自沈棠宁兀自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底下的镇民们已经疯了。
“这都是什么?”
“那夫妻两刚成婚不久,本也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哪里有功夫在意其他人?”
“谁说不是呢?”
“也不知道这沈棠宁是怎么回事,枉我先前还觉得这小女子挺博才的,没成想竟也是个睁眼就说瞎话的主。”
……
众人议论纷纷,虽说沈棠宁未必听得真切,但这所有的怨怼疑惑,却是全在她的预料之内。
事实上,早在沈棠宁做出替已故之人击鼓鸣冤之事的决定时,她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多谢大人提醒,民女自是知道。”
尽管此刻的沈棠宁未必可以将虞大人的神色看得真切,可她依旧愿意相信,那个胆敢和她约定假意成婚的男子,是值得信任的。
亦或者说,他对自己的那些情义,只是掩在了面具之下。
其他人或许不能一眼看穿,但沈棠宁到底是和他秉烛夜谈过几次,总也算得上是多少有些理解。
她不自觉加了这一句,只为让虞大人宽心。
可这斩钉截铁的阵势,便愈发让其余众人不解。
“既是状告,总得也切实证据才是。”
“就是,拿出证据来!”
在群起的民愤之前,饶是虞大人有心想要维护沈棠宁,也不过徒劳。
“你既有意状告鸣冤,手中可有证据?”
听着虞大人不容置喙的一句,此前一直果决的沈棠宁竟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一时愣住。
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应声,但就是这异样的沉默,便即刻让其他人起了鄙夷的心思。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瞎说八道!”
“沈姑娘平日里瞧着挺沉稳的,怎的会在这样的大事上如此糊涂?”
“谁知道呢?”
倒也有人因着往日和沈棠宁的私交,并不敢轻易相信自己所看到听到的,可偏偏任由他们挖空了心思,却也终究猜不透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人若想要证据,不如先将那两人请来,好由我亲自和人对峙!”
沉默了许久的沈棠宁再一次开口,语气依旧笃定而坚决。
可那不容置喙的说辞,却到底还是让人不由得心底一颤。
“莫非,她当真知道什么?”
“若是早就知道,又为什么要拖到此时?”
有人即刻提出,那屠户状告妻子杨氏和林货郎有染的时候,沈棠宁分明也在现场,若是她手里当真有那足以一锤定音的证据,又为什么非要到这个时候才说。
那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从头开始,如今眼看着日子才总算有了些盼头,任谁都不可能愿意被轻易毁了个彻底。
“听说那沈棠宁的男人最近没了踪影,她该不是自己受了刺激,所以才看不得其他人幸福吧?”
“倒是的确听说她一路都在打听,但如果当真是这样,也怪不得对方不由分说地跑开。”
“那是,谁能受得了这样一个疯子?”
……
冷不丁的,沈棠宁成了众矢之的,一时间似是根本就无人关心她状告的那两人。
眼前情势的发展,显然也超出了虞大人预料,可他到底还是看不惯沈棠宁受委屈,便也只好沉声呵止,给了她一点短暂的清净。
“去把刘屠户找来。”
虞大人沉声吩咐,沈棠宁闻言,即刻便又补了一句,“别忘了刘家的小娇妻。”
哪怕这人分明用的是些揶揄的语调,但架不住其他人倏然听了,总也免不了心底生出些不一样的念头。
“瞧瞧这是嫉恨难平的样子,真是……”
“真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往后得让孩子们离她远一点。”
“是,这才是最为关键的,我可不希望自家孩子也被她影响了。”
尽管尚未有当堂对峙的机会,但沈棠宁赫然已经被视作洪水猛兽,彼时,她一点都不以为意。
那一瞬,沈棠宁脑子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自己,为无辜之人找回清白之身。
这已然是莫大的功德。
然而,沈棠宁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已经许久都不曾露面的虞景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冲出来。
“她脑子不好,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伴着这掷地有声的一句,众人再看向沈棠宁的时候,眼睛里赫然已经带了几分怜悯意。
虞景闲趁着众人啧啧连声的当口,花了不小的力气才让自己冲到了最前头。
许是护人心切,他一时也顾不得规矩如何,竟是兀自冲到了公堂之上,先是朝虞大人致歉,“大人,这女子乃是我的家眷,她精神不济,时常胡言乱语,还请您看在她身体抱恙的份上,莫要追究她搅乱公堂之罪。”
一字一顿,他说得再恳切不过。
加之那一刻,虞景闲的眼睛里全是沈棠宁,这不无深情的一幕,落在了其他人的眼中,赫然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虞景闲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作何反应,便径直扭头去看沈棠宁,似是作势就要将人带走。
但没成想,沈棠宁却是半点不乐意。
“你放开我!”她不由分说挣脱了虞景闲才刚伸出的手,倏而厉声道。
虞景闲似是全无所料,一时有些恍惚。
“别闹了,跟我回家吧,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不跟你吵架了?”
饶是沈棠宁一直都阴沉着脸,可虞景闲却是半点不恼,他甚至还耐着性子劝慰,“这公堂是让大人评断正义是非的,不可胡来。”
“我说的句句属实。”
“那刘杨氏和林货郎才是最冤的。”
“他们本可以有更好生活,却因为无意中间阻隔了那两人,而不得已为此付出了性命,我沈棠宁既然有幸遇上,便不可以什么都不做!”
沈棠宁显然没有将虞景闲的提醒放在心上,她始终故我。
却不料,其他人听着这话,都不由得变了神色。
杨林二人已经身故,她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