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得到消息,心底怎一个郁闷了得。
哪怕是这苏家诚然遇上了麻烦,不得不铤而走险。可经由他们这一出,只怕他先前的诸多部署,早已经在骤然间被人破坏了个七八成。
如此一来,虞景闲便断然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在那些人身上。
毕竟,任谁都说不清,他们当中有谁会存着些不一样的心思。
更不消说,几乎所有人都真切地知道,那根本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征途。
“滚。”
虞景闲听那人说完,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大抵是因为夹杂着诸多不快,他说这话时,总也难免有些凌厉。
老爷子冷不丁听着帝王这不见半点缓和姿态的说辞,不自觉噗通一下跪在了地方,连声求救。
“求圣上救我小儿一命,无论付出何等代价,苏某都在所不惜。”
明明不久前还对虞景闲的一应安排持怀疑态度,但现如今眼前人却是已经顾不上许多。
从他决意和虞景闲如实相告的那一刻,便知晓苏家所拥有的财富,是他唯一的倚仗。
单是如此,也还得看他能不能抓准时机。
一旦上头那位已经想到了别的法子,无论他做再多,便都没了意义。
虞景闲本就头疼,再听着这人犹如碎碎念一般的说辞,只觉头疼。
幸而,一旁当值的人倒是反应迅捷,忙不迭就将人请了出去,待出了御书房还不忘压低了声音叮嘱,“圣上连日来一直在忙活这事,你只消做好自己的事,旁的就少操点心吧。”
因着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苏大人转手就给了那人一锭银两作为酬谢。
可哪怕有了虞景闲的身边人的肯定答复,他却也并不能就此全然安心。毕竟,苏启宸那小子还在里头煎熬着呢,还不知道能撑得了多久。
如此惴惴不安的心绪,直到虞景闲重做安排,亲自甄选每一人,而后又避过了群臣的拒绝,非要自行带队而去,才总算让老爷子安心了几分。
早前公布九厄当铺其中诡谲的时候,就有人指出那是虞景闲以身试法检验出来的。
沈棠宁难得在宁城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她没敢继续跑路。一则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二来是她的确也没什么劲儿继续挣扎。
毕竟是好容易才和那一屋子男女老少达成了短暂的和平,她也渐渐明白,附近人家之所以会对自己最终的选择持警醒态度,无一不是因为那些个家伙。
既非敌人,她自也不必与他们为难。
不单是人,就连那些小鬼们也曾一度以为沈棠宁不可能坚持太久,但不成想,这丫头竟是就这样安心住了下来。
她白日里外出做工讨生活,晚间回来时,总会借故带着点清香。
美其名曰,久不住人的屋子实在不能随便将就,可事实上,那几柱清香却是无一例外让外头那些个小鬼们分食了个干净。
时日一久,他们自然也就默许了沈棠宁的存在,甚至还无端有些庆幸。
毕竟,这丫头看着清明,但骨子里竟也是个颇为愚笨的家伙。
明知道在这儿待得久了,很可能会不受人待见,但她好像半点都不以为然,全然我行我素。
最是让人意外的是,她居然可以淡然地坐在一旁和他们说笑。
瞧那阵势,别说窘迫了,她更像是乐在其中。
虞景闲入得九厄当铺,很快便得到了属于他的根本要务,保护治下百姓。
骤然听着似是没什么难度,尤其是县令这个身份,虞景闲委实不陌生,可他此番却是半点不觉得乐观。
至于究竟在怕些什么,一时间却是连虞景闲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血色当铺这四个字冷不丁将所有人裹挟着,换做是谁都不能轻易放松。
沈棠宁并不急着试探,先头几日,她不过是有意无意地跟他们说些有的没的,权当是一个人太过寂寥,而找人说说话。
那些个年纪小些的,便忍不住想要朝沈棠宁凑近。
无他,单是闻着她身上清香滋味,也是一种别样的满足。
更不消说,沈棠宁每次总会给他们带些新鲜玩意儿,不论人鬼都会在不自觉间移不开眼。
沈棠宁的确是花了不小的力气来跟小鬼们打交道,但遗憾的是,还不等她有机会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冷不丁回过神来的小鬼父母毫不客气地打断。
那一刻,要说沈棠宁不郁闷或不快,到底是假的。
所幸的是,她很快就释然了。
既是不愿意说,那不问便是了。
左右她也不过就是试探一二,并不曾笃定必然能问出个子丑寅卯。
又一日深夜,沈棠宁日常躺在房间里休息,却是冷不丁听到了些若即若离的呼喊声。
她仔细凝神听了许久,到底是不放心,下意识爬了起来,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开门问个真切,却是已经有人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你是沈棠宁?”
沈棠难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人却是已经不由分说扔出一句。
听着他不无笃定的说辞,沈棠宁有一瞬愕然,但迟疑不过转瞬的功夫,她便趁势抡起手边的烛台就朝他招呼。
期间,沈棠宁还不忘下意识往亮处而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沈棠宁会突然反抗,一时间有些恍惚,等再回过神来,那丫头却是已经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每一步都分明是要命的阵势。
眼前的是鬼,身形颇为陌生。
且行事属实诡异。
不过瞬息的功夫,沈棠宁心底里便已经有了盘算,她料定对方心思不良,也便就懒得跟其虚与委蛇,索性就卯足了劲儿径直取其性命。
沈棠宁一边折腾,还不忘暗自念叨,实在不是她非要跟这家伙过不去。
而是生死关头,万念都不过一瞬。
她实在是顾及不了太多。
而虞景闲那一头,也毫无例外地得到信息,说四处都有鬼奴出没。
他不见半点迟疑,当即下令严惩。
与此同时,沈棠宁也顺利处置了鬼奴,还自己短暂太平。
经历一番苦战,沈棠宁委实有些失了力,可饶是她思忖了一夜,却也依旧不明白,那几个在她手里吃了瘪的是家伙,如何非得要铤而走险,取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