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更没想到的是，沈棠宁也发现了此间的异样，正悄无声息地凑过来。
“住手！”
虞景闲冷不防喊出这一句时，释空的确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要说震惊，终也比不过沈棠宁和苏启宸。
无他，只因两人都在这人近乎暴怒的声响里，听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倏忽高喊的人，带着他们彼此都熟悉的语调，尽管尚不知来人究竟是谁，但在那一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陡然而生。
那是得救的信号，也是有所助益的讯息。
虞景闲先声夺人，凭着那出人意料的一句，毫不客气地震慑了一番。释空倒也的确被他这一声吓了个十成十，手上的动静的确是不得已松了几分。
苏启宸此刻倒也还算警觉，便即刻就趁着这个功夫，下意识想要逃窜。
只是，这位苏家的少爷到底是错误地估计了眼前的形势，饶是他有心想跑，可终究是被此前那真阵势不由得吓得腿软。
幸而，一旁的沈棠宁见到了他如此仓皇的模样，下意识间快步跟了上来，这才免了他好一顿尴尬。
却也正在此时，虞景闲兀自和那人打斗起来。
“你没事吧？”
沈棠宁询问之间将人扶到了一旁休息，好容易才清眼前这个委实狼狈的人究竟是谁，“怎么是你？”
就在沈棠宁惊愕之间，苏启宸好容易收敛了些心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冷不丁朝着前头战得正酣的人喊了一嗓子，“就那和尚，都是他下的令。我刚刚亲眼看着他割人的喉咙。”
骤然间听着这一声喊，沈棠宁倒也着实对那人起了些兴致。
不为别的，只因她不久前在宅院里曾见识过一个，而那和尚最终还是在她眼前逃了。
“我去瞧瞧。”
沈棠宁心念一动，即刻便有了盘算，可她还来不及动作，却已经有人毫不犹豫地将人往他跟前丢。
砰的一声。
前一秒还趾高气昂的人，突然就好似泄了气一般，被毫无尊严地丢在一旁。
沈棠宁循声而望，只一瞬功夫，心底里便是一惊。
无他，尽管那人此刻略显狼狈，可身形却是跟沈棠宁此前见识过的那位相差不大。沈棠宁心中有所怀疑，纵是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去。
只一眼，便不由得心下大惊。
“居然真的是你！”
沈棠宁说着便想要制服这该死的和尚，到底是交手过一次的，对上释空那不无错愕的目光，她甚至还不忘言语奚落。
“释空，你这次还准备金蝉脱壳吗？”
听着沈棠宁毫不迟疑地喊出他的名字，苏启宸和虞景闲心底的惊愕半点都不比她少。
“你认识？”
“他是谁？”
虞景闲利落地收拾了众人，却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突然站在了沈棠宁身边，他和苏启宸几乎同时开口，接连两声追问让她不由得有些恍惚，以至于并没能在第一时间会意。
释空见这丫头面色一滞，就连先前动作利落的人，却也不自觉凝神看他。至于另一边，留下的不过是个奄奄一息的可怜人而已。他暗想着，此刻便是逃生的最佳时机。
他是这样想的，便也是这么做的。
毕竟，初次和沈棠宁交锋时，他便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彼时她身边站着的，还不是功夫了得的人，而不过是几个小鬼。
可那时候，释空也没能斗得过。
如果不是他修行颇深，危急关头想到了保命之法，哪里还有此刻再次面对面撞见的可能？
释空心底生急，但也亏的是虞景闲一时无暇顾及其他，竟也当真就给他找到了逃生的时机。
眼看着这一众凶手全无踪影，苏启宸第一个回过神来，表示不快。
可沈棠宁和虞景闲见状，却是毫不客气地制止了人。
“你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什么美事呢。”
被毫无预兆地噎了一句，苏启宸的确有一瞬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而，眼前这两位却是没有挖空心思逼问的意思，这也算是给了他些许喘息的机会。
架着苏启宸回到府衙的时候，沈棠宁和两人说起此前和释空初见时的种种，“这和尚倒是有些本事，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他怎么就突然转头取人舌头了？”
虞景闲也不自觉蹙眉着眉头，不为旁的，只因此刻任谁都没有办法做到淡然。
尤其，若不是苏启宸无意间撞见，他们全然不知道其他的渡厄者们已经有了这样的调度。
毕竟，此前他们并未因此得到哪怕一星半点的线索。
“立刻着人去查。”虞景闲没有半点迟疑，可沈棠宁却是有些不敢放松警惕。
她隐隐觉得他们好像已经慢了一步，却不成想，好容易保住性命的释空，几乎是边走边喊，将那一套哑巴逻辑，毫无保留地告知了众人。
此前，释空和尚就因着这份不同于他人的办法，笼络了不少人心。
如今经由众人不停扩散，不单是渡厄者，哪怕只是普通的宁城百姓也因着这突兀的消息而人人自危。
尤其是那一众富裕乡绅，他们一辈子的钻营，好不容易才有了眼前这样的发展，任谁都不愿意轻易成为鬼奴的目标。
冷不丁得到了这样的保命办法，他们索性就毫不客气地差人去割了他人的舌头，以求万全。
宁城乱了。
沈棠宁和虞景闲心底一颤，但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那一团原本早便已经消散的黑雾，如今又一次笼罩在他们头上，挥之难去。
他二人下令其余众人闭门不出，却是亲身而往。
不过刹那的功夫，他们便听着团团迷雾之中，有愈发清晰的呼喊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从无断绝。
听着那全无迟疑的声响，沈棠宁心底里自是一沉。
她委实担心失控，可事实上，情势发展至今，却是已经由不得他们。
释空倒是不知沈棠宁的不安，他好容易夺路狂奔，兜兜转转间才找到了一间佛堂。
在旁人还有所迟疑的时候，释空当先一步，毫不犹豫地一步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