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原本以为,有自己帮着说话,多少能让两位姐姐少受点罪。
到底是好不容易才回到家,没道理得不到哪怕半点关切的追问,甚至于还要为此付出辛苦劳动。
但虞景闲没想到的事,此前那一对从来对自己关爱有加的夫妻两倏然听着这话虽是不自觉顿了一顿,但催促的凌厉话语竟然是半点都不曾停歇。
“还愣着做什么?”
“以为有你弟弟帮着说和就没事了?”
“不过是两个赔钱货而已,原以为好不容易打发出去了,可谁曾想兜兜转转居然又被送了回来,谁知道你们两个在外头经历了什么,说不准早就已经脏得不行。”
夫妇两说话全然没留口德,饶是虞景闲都在一旁听得不自觉蹙眉,可为人父母的两位却是丝毫不顾念子女的颜面,只顾着兀自发泄。
虞景闲眼见着那两位姐姐不由得低下了头,那一刻他只感受到了一股子无法言说的凄凉意。
诚然,虞景闲执掌镇魔卫许久,倒也实在听了不少重男轻女的阴错阳差。往日里,曹子轩一见到这类的案件,都会不自觉往后退出几步,全然不愿沾染。
但虞景闲却是不同。
他从来笃定,这世间发生的种种,到底还是得还的。
一切因果,从来是早有定数。
区别不过早晚。
可现如今,亲眼见识了这一幕,虞景闲却是第一次生出了动摇之意。
他有些摸不准,命运究竟是如何安排。
现如今这家唯一的男丁换上了他的灵魂,以至于骤然见着如此情形,不由得心底大骇。
但若是依旧是原来那一位呢?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由着这样的父母耳提面命,他会不会也变成又一个这样的人?
虞景闲不敢再往深里想,但彼时,他私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些思量。
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帮家里的四个丫头找回原本就属于他们的自在。
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
自然,虞景闲绝不可能轻易放任自己走到如此极端的地步。
而另外一头,沈棠宁与人对峙期间已是不由得兀自冷下脸来。
她虽生得娇俏,但骨子里却到底是个凌厉的主。
“叔,您知道我是怎么保全自己的吗?”
沈棠宁好不容易得了些空,下意识间往后退了一大步,好不容易才和那已然色欲熏心的人隔桌而立。
她本不想对这人用强。
无论如何,能在这陌生的余家村有个落脚之处对沈棠宁而言是十分圆满的事。
她并不敢保证,今日之事一旦传扬了出去,自己是否还能被其他村民所容。
纵然她是被一众官爷们亲自送上门来的,只怕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更不消说,沈棠宁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虞景闲以及其他人,依着她此前的经验来看,现如今的一应安排大抵都是有意义可循的。
既然她还不曾寻到其中原委,便不可离开。
“保全?在那样的阵势底下,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吗?”
对方显然并不相信沈棠宁的说辞,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就几乎已经笃定那不过是一个被其他人玩过的女子。
先前之所以还替人遮掩,不曾径直点破,也不过是因着不希望这丫头对他设防而已。
但此刻他们彼此已然成了对立姿态,许多事早已经无处隐藏,又何须再惺惺作态呢?
正也是因着这个缘故,他才毫不掩饰自己心底的鄙夷。
却不想,沈棠宁倏然听着这话却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那突兀的声响让人不由得心底一沉,沈棠宁自也注意到了那人一错眼间闪过的迟疑模样,尽管不过骤然的功夫,他就又恢复了那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
“我不管你从前如何,只要你愿意从了我,往后便可过安稳日子。”
听着对方悠悠然的一句,沈棠宁眼底的笑意更甚。
可她到底还是不自觉顿了一顿,隔了许久才不以为意地道,“要是我拒绝呢?”
说这话时,沈棠宁始终都是笑着的。
她像是很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面上虽有片刻的迟滞,但那说到底也不见半点惊慌无措。
“那就怪不得我了。”
面对沈棠宁接二连三的挑衅,任谁都不可能保持淡然姿态。
何况,僵持地越久,就越有可能被沈棠宁寻到机会就此脱身,饶是屋前屋后所有的地方都已经被仔细打点过,可今夜毕竟是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得见一妙龄女子。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任谁都不可能轻易错过。
只是,这猴急一般的男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棠宁虽不得已处处受掣肘,可那性子竟也是宁折不屈。
追追逃逃之间,她竟是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剪子,毫不客气的将那最是尖利的部分,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不由分说的一句,带着些不容轻视的凌厉姿态,一字一顿间,满是决绝。
遗憾的是,眼前人却是不曾被吓到,甚至还冷笑了两声,“你不过是客居在这儿,就是死了,也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对方说话时赫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将沈棠宁的威胁视作一场笑话。
沈棠宁当然知道,言语间的胁迫最是无用。
她自也不可能将全部的生路都交在对方手里,若是没有今夜这一出,她或许还能试着和对方毕恭毕敬地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但如今看来,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这个念头倏然从沈棠宁脑海里跃出来的时候,沈棠宁自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一刻,她想到了让人死,甚至连如何伪造案发现场都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如今这屋子里本就有他们两个互相追逐,对峙过的痕迹,一会儿说不准还免不了有厮打、挣扎。
就算是她真的一时失手,真被追查到了,也还能以正当防卫为由,求大人宽大处置。
但那个见色起意,自以为是的家伙,却注定没有了明天。
沈棠宁主意既定,自是不见半点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