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沈棠宁并不清楚,对方冷不防给她这枚铜钱究竟有无深意。
她猜想自己大抵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那人或许从没有想过要解释其中原委,若是不然也不至于走得那么快。
沈棠宁自问她兀自恍惚的功夫并没有持续太久,可等到她回过神来,再想要追问一二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不知怎么的,沈棠宁心底里不自觉生出了些许恍惚意,她倏然觉得,或许那位掌柜的往后的日子里未必会日日来店里盯着了。
诚然如是。
可沈棠宁不知道的是,她现如今所在这一副本里,大多数人便是她一直在寻的渡厄者。
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倏然进来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毕竟这偌大的空间里,既定的NPC只有五人,除他们以外,有且仅有唯一一个手里的当票并非空白。
那个人,是虞景闲。
就在沈棠宁兀自错愕的当口,那人已是忙不迭赶了过来。
早前虞景闲便已经看到了当票上的内容:收集五帝钱。
他倒是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九厄当铺当票上的任务,可这一次终究是和从前不同。
简单而直白,再加上只有那样简单的一句,除了这五个字之外,便再没有旁的了,归根究底还是和虞景闲从前接触过的当票大不一样。
那一刹那间,虞景闲心底里并非是全无迟疑。
可那毕竟是他好不容易才从虞景烁手里得来的东西,尽管虞景闲本也怀疑过,生怕那人会趁着自己不注意在当票上动手脚。
但纵然是对方当真那么做了,眼下的虞景闲却也实在是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或许是他唯一可以深入吴城的办法。
不管沈棠宁此刻究竟是个什么境遇,事到如今,虞景闲显然是非要走这一遭不可的。
哪怕是无功而返,也好过他时刻都悬着一颗心,难以安生得好。
也唯有亲自去体验过一回,他才能最终确认,当票是否真实。
诚然,如此一来,虞景闲无疑将背负不小的风险,但这一切他原先便已经预料到了,便不可能退却分毫。
可哪怕已经身在其中,虞景闲却还是没办法理解,尤其是不明白他该去何处找那所谓的五帝钱。
虞景闲全无头绪,尤其是全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谁。毕竟,依着他先前数次进出九厄当铺的经验来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拿着当票,他们都会短暂拥有一个新的身份,且借其和周遭的一切产生牵连。
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频次一多,一众渡厄者们也就默契地将其视为九厄当铺的基本规则。
只没成想,这一既定的认知,在此刻却是全然不复存在。
正也是因着这突然的变故,才着实让虞景闲有些招架不住。
此刻的他和沈棠宁是一样的。
他不过只比那丫头多了个五帝钱的线索而已,除此以外实在是没有任何不同。
沈棠宁原以为掌柜的不会回头,却不想她兀自留守了几个时辰后,那人却是去而复返。
“掌柜的,”沈棠宁瞧见了,便当即停下手里的活,热络地喊了一声,旋即将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今儿还没开张,但依着前几日动向来看,不至于没生意。”
沈棠宁迅速说完,甚至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便即刻又低下头自顾自忙活手头的事。
事实上,沈棠宁已经有日子没有真切感受过被老板在一旁直愣愣盯着的打工生涯了。
毕竟无论是沈母亦或者虞景闲,都绝无可能对强自要求她做些什么。无论当铺内外,都是一样的。
可此刻她毕竟是寄人篱下,总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更重要的是,掌柜的怎么说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的,不久前又冷不丁给了她一个防身用的东西。
虽说沈棠宁此刻并不清楚,那铜钱究竟是否当真有所谓防身的效用,可单是这份用心,便不可不感激。
知道掌柜的不愿眼看着她荒废时光,沈棠宁便也不自觉提着一口气,不希望这人为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耗费心神。
她仓促间低下了头,便自然不可能注意到掌柜的神色委实有些难看。
好容易挨过了一日,诚如沈棠宁此前所言,铺子里的生意不算太差,好歹是又卖出了一口棺材。
“交给你的铜钱,务必要收好。”
入夜之前,掌柜的倏然又叮嘱了一句,沈棠宁虽不解其意,但到底还是坚定地应了下来,“我一定会的。”
毕竟是别人送的,饶是再上不得台面,沈棠宁也不可能径直扔了。
按说她原本盘算的是找个隐匿的角落将那铜钱仔细收好,可骤然间又得了这一声叮嘱,沈棠宁却是不敢轻易让铜钱离了身。
她想得倒是简单,万一什么时候掌柜的突然要他即刻奉还,若是贴身带着,也免了那人久候。
这一夜并不安生。
沈棠宁全无预兆间,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被窥视的滋味。
意识到不对劲的刹那,沈棠宁恨不能即刻冲出去一探究竟,但她到底是短暂迟疑了片刻,强自压下了心头的不安。
她先算了一卦。
大凶。
骤然瞧着桌面上形成的卦象,沈棠宁便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能出去。
坚定了这一念头,沈棠宁便也只能自欺欺人一般,勉强寻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安抚自己。
“左右也不是第一回被人直愣愣盯着了,有什么可怕的?”
沈棠宁自言自语着,倒是没少宽慰自己。
“有人盯着,至少证明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且不管那人究竟是敌是友,毕竟是沈棠宁等了许久才来的微弱线索,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沈棠宁你现在可是孑然一身,万不可太过冲动!”
沈棠宁记不清她究竟自我催眠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才全无预兆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及至她睁开眼的时候,外头已是天光大亮,而那骇人的窥视感早便已经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