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的神色有些呆滞。
骤然瞧着这一幕时,虞景闲便不由得心神一紧,他几乎是在刹那之间便怀疑如今立在他面前的人,并非真正的沈棠宁。
可一大早沈棠宁可是被亲眼瞧着接过了罗盘,且她住的依旧是天字一号房,更为重要的是,虞景闲愿意相信她。
“有事?”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为的是透过眼前人的应答,来断定她的身份。
可奈何,沈棠宁没应。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个字,在猝然听到回应的那一秒便登时起了攻势,虞景闲只得下意识对敌。
也正是在这反复交手的过程中,虞景闲连番试探,却始终得不到沈棠宁的半点回应,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眼前人是沈棠宁不假,可彼时她的精神意志却分明都不是自己的,像是被什么人强行控制了一般,虞景闲猜想此刻的她是大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此事无处不透露着诡异。
且战且退的当口,虞景闲也没闲着,他仔细回忆了自昨日那一场意外之后,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沈棠宁所遭遇的一切。
早起时安然无恙,拿了罗盘离开时,也未见有任何异样,及至入夜重归,虞景闲实在想不起究竟是哪里出现了意外,以至于沈棠宁竟成了如今模样。
虽猜不到源头,可有一样却是眼下不得不做的事。
救人。
权且不论沈棠宁究竟是缘何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最紧要是叫醒她。
虞景闲此时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沈棠宁需要面对的第一个任务,彼时的他想尽了所有办法,可奈何终究是不能让沈棠宁清醒过来。
这人就像似一个机器人,只知道要蛮力抗衡眼前人,至于其他的,全然腾不出功夫来应对。虞景闲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那一枚断裂的私印上。
事实上,虞景闲并不知道一切会否奏效,可事到如今他显然已经再没有其他的办法,终究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幸而,虞景烁的印章终究是对悦来客栈有大用,印章落在沈棠宁肌肤之上的时候,原本只知道胡乱挥舞着攻击人的家伙总算是停了下来。
虽说只是暂停了动作,但还是让虞景闲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可就在他准备再接再厉,继续用印的时候,本就已经有了裂痕的那小小的四方印,到底是猝不及防地裂了。
它倏然散落各地的刹那,虞景闲不自觉就想起身去捡,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将这东西再次复原。但不成想,他甚至没能有机会触碰到那崩裂的碎片,就被强自丢了出去。
他本就是借着印章的效用进入吴城副本的,如今手里的倚仗没了,他也就没了继续在这悦来客栈停留的理由。
诚然,这一切并不难理解。
但当虞景闲倏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丢出了悦来客栈的时候,到底还是不由得眉头紧蹙。
他还没能完全救下沈棠宁。
若是早知道那印章只能用一两次,他自是不会如此安排,早便赶在第一时间冲出去和沈棠宁说清楚其中原委,一同商议对策。
可奈何,这世上没有如果。
在被沈棠宁当成敌对者的那一刻,虞景闲便也有片刻恍惚,早知如此,他或许该先一步亮明身份,如此一来,纵是他依旧不曾在白日里随那丫头一同离开悦来客栈,总也能让人多几分警醒,不至于被人暗算了去。
但不过一瞬的功夫,虞景闲便即刻意识到不对劲儿。
倘若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沈棠宁,无论他们想出多少手段,都抵不过那接二连三的后招。悦来客栈是虞景烁的产业,依着虞景闲这两日的体验来看,那人该是多少还是知道该如何应对的。左不过是,他不愿意如实相告。
换做平日,虞景闲未必会怒火中烧。可现如今又只剩下沈棠宁一个被兀自丢在副本之中,生死难料,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就在他急吼吼跑去找虞景烁要说法的时候,沈棠宁醒了。睁开眼的那一刻,沈棠宁倒也的确曾因冷不丁住在了天字二号而疑惑了好一阵子,但因着她问遍众人,却始终都等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加之自己也并不曾感到任何异样,便索性就只将这一切视作一个美丽的误会。
说不准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找错了房间,而管事的又碍于虞景烁的情面而不得不耐着性子陪着笑脸,纵是明知是错,也只能当成对的处置。
想通了这一层,沈棠宁便明白当下的自己没什么可顾虑的。
在这悦来客栈里挨过一夜,及至天亮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前夜的种种既是思量不出什么对策来,便不如将全部的注意力都留在今日。
带着这样的念头,沈棠宁兴冲冲离开客栈,冲入热闹的吴城百姓之中,她也和那些人一样,四下采买,到处闲逛,自然也免不了各处探查。
但遗憾的是,沈棠宁并没有再发现什么异样。
彼时的沈棠宁全然不知,只这一夜的功夫,她的身体便消瘦得可怕。一切全无预兆,偏又无法轻视。最要命的是,当事人还全不知情。
副本之外,接到虞景闲离开副本的消息时,虞景烁还在东虞皇宫,手下侍卫忧心忡忡地劝主子早些离开,免得冷不丁被人撞见了两个皇帝心生惶然。
“担心什么?”
虞景烁云淡风轻的一句,登时让侍卫再说不出旁的话来。自家主子的能耐他向来是知道的,原本做下属的不该对主子的决议指手画脚,可他们实在等了太久,才等来先帝死而复生。故而这人的性命又一次成了最为紧要的事。
至于旁的,他们全不在意。
虞景闲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深宫再见虞景烁。
就在他错愕之间,眼前人却是已经不以为意的反问了句,“若非朕替你盯着,朝堂早就乱了。”
不容置喙的一句,委实将虞景闲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此番的确是鲁莽了些,可到底是事急从权,沈棠宁生死不知,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你的印章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