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轩是亲眼看着她断气的。
舒清婉其人的非常手段,曹子轩此前多少领教过一些,且又实在为她非要挖空心思挡在虞景闲和沈棠宁之间而头疼。
那些时日里,虞景闲所有的为难姿态,曹子轩都看在眼里。他并非是没有为虞景闲出谋划策,但架不住临到最后一秒的时候,那人都会受制于舒清婉。
那可是堂堂的东虞国主,除却尚未登基之前,他何曾被人如此掣肘?
曹子轩虽面上不显,可私心里实在是为自家兄弟及尊重的帝王头疼不已。现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小曹大人倒是半点都没含糊。
只是,直到舒清婉彻底没了声息,曹子轩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他好像忘记问虞景闲究竟身在何处了。
真是麻烦。
那一刻要说曹子轩半点没有懊恼却也是假的,只是事到如今却也实在是由不得他。
他暗暗劝说自己,暂且将心底里的那些不安尽数放下,旁的权且不提,等确认她彻底死了,再不能翻腾出什么风浪,再赶紧离开这儿去找人。
先找沈棠宁,等两人会合之后,再一道去寻虞景闲。
心念一定,曹子轩整个人便不由得沉静了许多。只是,尚不等他转身离开,沈棠宁却是重新折返回来。
“让开!”
来人顾不上和他多做攀谈,只冷不丁丢出者不容置喙的一句。
曹子轩闻言一怔,虽说他心底里不由得闪过些许狐疑,可到底还是下意识应声而动。
曹子轩让开了些,但依旧离舒清婉不远,沈棠宁蹙着眉头再道,“到我这儿来!”
一字一顿,沈棠宁说得再笃定不过。
曹子轩虽不解其意,可恍惚不过刹那的功夫,到底还是不自觉依言而动。
及至曹子轩讪讪地立在了自己身侧,沈棠宁这才毫不客气地随手扯过一条藤蔓,将头上的大半缠绕在自己手里,抡起来朝着舒清婉身上甩。
这是要……
鞭尸?
脑子里猝然闪过这一念头的时候,曹子轩不由得被激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确知道沈棠宁一旦生出了狠戾心思,其行事远超众人预料。可就算是提前知晓了这人对舒清婉的恨意,曹子轩却也从来都没有设想过,临到那人已经断了气,沈棠宁竟也还会用眼下这般超出了所有人预料的非常手段来报复。
犯不着吧……
曹子轩暗暗想着,可彼时所有的一切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沈棠宁打定主意想要做的事情,且不论其他人是何论断,她都不可能轻易更改。就算是虞景闲当众制止,她都未必会依言而行。
更不消说,那人根本就不在眼前。
曹子轩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劝慰分毫,便索性始终三缄其口,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眼瞎心盲,只当没看见。但私心里还是不自觉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沈棠宁,毕竟,眼下这样的报复手段,他无论如何都招架不住。
殊不知,彼时的沈棠宁却是根本无暇做他想。
全无预兆的折返,不过就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想。沈棠宁虽是早一步便料定了虞景闲昏迷一事太过巧合,这其中免不了有舒清婉的手笔,但因着始终都不曾找到那确凿且不可撼动的证据,才只能隐忍着没有发作。
可沈棠宁没想到,她回来时,舒清婉已经被人所伤。
动手的是曹子轩。
这的确是毋庸置疑的现实,只是沈棠宁却是并不如曹子轩那样淡然,她总觉得,凭着舒清婉的那些手段,这人大抵不可能死的这么轻松。
正也是因此,她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诈死,亦或者是蓄意伪装,对舒清婉而言,算不得太难。旁的不说,单就是她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变作虞景闲的模样,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边这一件,便足以让沈棠宁对她端起十二分的警惕心思。
沈棠宁是这样想的,便也是这样做的。
至于这一幕落在旁人眼睛里,会得到哪些出人意料的认知,她已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过来帮忙!”
曹子轩记不清沈棠宁究竟鞭尸了多久,冷不丁听着那人开口的刹那,他直觉心底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错愕不过转瞬的功夫,曹子轩究竟是在沈棠宁倏然凝神回望那一刻,福至心灵地点头示意,下一秒又急吼吼到了近前,“您请吩咐。”
简单而干脆的四个字,曹子轩说得再笃定不过。这一刻的他再一次对上沈棠宁那不无坚毅的神色时,倒是恍惚好似面对着虞景闲那样。
那一刹,曹子轩有一种直觉,无论沈棠宁开口要求他去做什么,自己都不会拒绝,更不敢说半个不字。
“把这家伙,丢进火里去,烧成灰,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沈棠宁似是根本就不在意舒清婉的生死,从始至终她折腾这么多事也不过是为了发泄心底里的那点恨意而已。
这是曹子轩此前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的姿态,他恍惚着,却也只能讪讪然依言而动。
彼时,曹子轩心底里竟隐隐还有着几分庆幸。亏的是如今虞景闲不在眼前,也就不可能亲眼目睹这一切。
曹子轩纵是和沈棠宁交情不至于过深,却也委实有那么一瞬不知该如何淡然接受这一切,他无法想象,倘若这般情势全然被虞景闲亲自瞧了去,他会是如何姿态?
但遗憾的是,他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集中精神,小心被反扑。”
曹子轩恍惚的当口,沈棠宁却委实有些不安地叮嘱着,倏然听着这一句,他不自觉神色一顿,下意识偏头去看。
沈棠宁倒是神色淡然地和他四目相对,情绪淡淡的,一眼难辨喜怒。
“这人都已经死透了,应当翻不出什么风浪吧……”曹子轩不以为意的说着,身为镇魔卫,他见天需要和死尸打交道,单是辨个生死,还是容易的。
何况,舒清婉断气之后,还被人狠狠地鞭了好一阵子。
按理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有反抗之力的,可偏偏沈棠宁那一句说得再堵笃定不过,由不得他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