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是一早就坏了的。
可这半点都不影响那一门之隔创造的安全区域。
甄泠朵立在其中,丝毫没有感到异样,却是难得福至心灵一般地回想起来,此前她请神之后瞧见过的,那十八楼上的光景。
无数鬼蜮层叠分布,肉眼却不可见。
寻常人大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察觉出其中的异样,事实上,一开始就连宋珩都没有发现呢。
如今想来,电梯内想必是另外一个独立的鬼蜮空间,虽也能和其他地方经由某些手段连成一片,可就像是那电梯鬼所言,只要是他们能谨守着各自的本分,不轻易招惹外间的事,必然是太平的。
且躲在这电梯里,便好似是彻底离开了原先的空间。他们躲在暗处,说不定能发现更多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至于宋珩,甄泠朵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事实上,甄泠朵甚至以为,宋珩之所以会悄无声息地跟在程归远身后,其根本目的不过是希望能帮她照看表哥而已。毕竟,老实程归远的战斗力实在太差了些。只是拼着一口气躲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昏过去了,谁又能笃定他一个人溜走,不会遇上新的麻烦。
有宋珩陪着,甄泠朵当然能安心许多。
更重要的是,没了程归远守着,甄泠朵反而有机会问问吸血鬼的事。
她毕竟是亲自撞见了程归远异样的人,也最是有资格追问个所以然,当事人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是已经无意识间暴露了许多东西。
是的。
甄泠朵开始怀疑她表哥了。
尽管表现得未曾多鲜明,可警觉如程归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察觉。
事实上,正也是因为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威胁,他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只要宋珩出事,甄泠朵便无疑被迫折断了最为坚实的臂膀,而后无论要做些什么,多少能少些阻碍。
奈何,让甄泠朵没想到的是,不等她寻到机会仔细追问一二,原本停滞不前的电梯却是突然启动,毫无预兆地开始下行。
“怎么回事,快停下!”
甄泠朵眼看便有些急了,她忙不迭朝着电梯鬼喊。彼时的她哪里还有先前那点子淡然自若的模样。
诚然,她的确对宋珩有着无可撼动的信任,可那一切都是基于电梯能始终停在原地的基础上的。左右还是能远远瞧着宋珩折返回来和他们汇合,前后脚踏进电梯的区别,甄泠朵当然不可能放在心上。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搞什么鬼,赶紧重新回到六楼去!”
保安鬼也急了,别说宋珩不在,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先走一步。就是他在,没有那两位的吩咐,谁敢自作主张?
亏他原本还觉得电梯鬼是个有脑子的,在连番思量之下已经坚定心思要和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却不想他竟这般大胆。
“我没有……”
电梯鬼神色很是难看,无需保安鬼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以和面前这些人对着干。
旁的权且不论,单就是那几个调皮小鬼的下场,便是最好的预兆。
事实上,在甄泠朵发话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想要出声解释了,可遗憾的是,他慢了一步。
厉声逼问已经开启,在那之后,所有的解释都不过徒劳。
电梯鬼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电梯停下来,但这显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如一开始的故障,诚然他作为电梯鬼,拥有对这整栋大楼一应电梯的支配权力,可在他之外,却还是有些人可以跳过电梯鬼,径自决断。
停是突然停的,启动也是不受控制的。
想要让电梯中途停下,那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算了,由他去罢。”甄泠朵到底也是后知后觉地想通了这一层,不无颓然地开了口。
冷不丁听着这一句,一旁的保安鬼队长傻眼了。
由他去?
就这么和宋珩分头行事吗?
这要是万一再遇上什么单枪匹马解决不了的麻烦可怎么办?
彼时的保安鬼队长可是半点没忘记,他们上一回被迫和宋珩与甄泠朵分兵,转头就遇上了那几个小孩鬼。要不是甄泠朵他们机缘巧合从另一头仓促赶到,他们这几个怕是已经死在水上乐园了……
想到这一层,他不自觉被激出了一身冷汗。
可下一秒,却又只是怅然。
宋珩本事不小,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他大抵不至于落到和他们一样狼狈的境地。但万一呢……
保安鬼们再不敢继续往下想,事实上,因着电梯突然启动,哪怕宋珩在那一秒就遇上了危险,他们也根本无能为力。
尽管甄泠朵已经叹息着选择了放弃挣扎,可电梯鬼却是不敢轻易说不。
他知道,想要和幕后那位抗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仅凭着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电梯鬼也未必能做得到,但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许是不想要让甄泠朵失望,亦或者是不甘心被这群同行了好一阵子的队友们怀疑,他一直在努力。
可奈何,始终无济于事。
火是突然着起来的。
宋珩本是兀自思忖着,一路依着记忆往前走,却不想刹那之间,眼前陡然蹿出了半人多高的一堵火墙。
热浪袭来,火光耀眼,宋珩凭着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往边上躲。
可偏偏,他落地不过刹那的功夫,那一头也起了火。
几番试探,无一例外,皆是如此。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等宋珩不得不沉下心来仔细应对的时候,所有离开的路都已经被彻底封死。
他出不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宋珩不自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兴味十足的冷笑。
为了对付他,竟然不惜将这一整层,乃至于上下数层都一并毁了吗?
这大楼一共十八层,虽不至于在短时间内一把火烧个干净,但若是牵连起来,也实在不是一件小事。
显然,策划这一切的那位,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