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就算是柳姑娘真有那颠倒黑白的能力,甄泠朵也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因着什么缘故,才会想要折腾这么一出。
诚然,借着这十足骇人的猴子,甄泠朵的确是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但那之后呢?
倘若仅仅只是为了她,柳姑娘究竟有无必要做到如今这一步?
这是甄泠朵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她思量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只能兀自愣在一旁,不做言语。
可面对此情此景,前一刻还穷追不舍的撕咬着甄泠朵,非要让她以死谢罪的那对夫妻,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反而沉静了下来。
他们收敛起先前那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垂头瞧着眼前的一切,尽管面上还是止不住泪流,可再看向甄泠朵的时候,眼神里竟是不自觉存着几分诚挚的感激。
“谢谢,谢谢您替小子伸冤。”
甄泠朵怔怔的受了这莫名其妙的谢,对于他们一字一顿恳切非常的说辞只觉得一头雾水,怎么就又要谢她了?
“我们做父母的实在糊涂,竟对恩人恶言以对,还请您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若非您出手,还不知我家小儿何时能报仇雪恨……”
没等甄泠朵兀自缓过神来,对方便又自顾自往下说了好长一段,甄泠朵听得如坠云里雾中,实在是不解得很。
她不过就是个倒霉催的,莫名被那小子摆了一道的可怜人,至今都没能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反而成了替他报仇的人了呢?
旁的权且不论,她连那小子是怎么死的都没搞明白,谈什么替他报仇?不替自己恶狠狠得教训那无知小子一顿,已是极好的了。
虽说甄泠朵始终茫然无措,可到底是平白洗掉了那被人紧咬着的所谓杀人凶手的恶名,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当下,甄泠朵虽心有疑惑,但到底还是静默着没有言语,只等着周遭众人总算有人回过神来,说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得让孩子入土为安,云淡风轻的一句,在骤然间猛得让所有人心底一振,又忙不迭四散开去。
顷刻之间,依旧横在原地,没有一窝蜂似的追逐那一众撑花镇村民而去的,便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再三确认身边再无旁的人,甄泠朵这才小心翼翼的凑到了柳姑娘身边,想要问个清楚,可开口的那一刻,她心底里却也不免打着嘀咕,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只因实在无法断言,眼前人此番究竟会否愿意配合。
毕竟,柳姑娘根本就不认识她。
就算是他们之间也算的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之交,可柳姑娘和程归远既是在眨眼之间便将过往种种忘了个干净,尤其是甄泠朵已知此番光景无一例外全是那该死的幻境所致,纵是心底焦急不安,可到底也不敢过分苛责。
她只能寄希望于命运。
毕竟柳姑娘此前冷不丁站出来那超出了所有人预料的动作,说到底最终还是给了她一份无法言语的希望。
“那个,我其实有些搞不明白,那孩子的父母,为什么会突然说要谢谢我替他报了仇?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甄泠朵迟疑着,小心谨慎的开口,说这话的时候,她倒是一脸虔诚的盯着柳姑娘,只希望她能立刻解开自己心头的疑惑。
可奈何,柳姑娘却始终无言沉默。
除了此前那毫不客气的一声呵斥外,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过是冷冷的扫了甄泠朵一眼,便自顾自离开了。这样的行径委实不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就算是程归远,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秉持着他如今所谓的未来夫婿身份,他自然是毫无疑问要时刻跟在柳姑娘身边的,可甄泠朵此番莫名的境遇却还是让他不不自觉提着一口气,眼前的撑花镇显然不可能是柳姑娘从前最为怀念的故土,这一点,程归远几乎是可以笃定的。可奈何,因着他先前的迟疑与纠结,此刻到底是没办法再像个没事人一样,直愣愣得替他们说话。
诚然,甄泠朵提出的,几乎是他们三个共同的疑惑。可既然柳姑娘不愿意说,程归远必是无论如何也要由着她的。
不论旁人作何想法,他定然是毫不迟疑的站在柳姑娘这一头,哪怕会因此引发甄泠朵的不快甚至埋怨,他也绝无怨言。
那小子还在身后跟着。
柳姑娘虽不曾回头张望,但心底里却始终明镜儿似的,自那人绣楼相会,这个叫做程归远的家伙无疑已经拿出了全部的诚意,他丝毫没有半点保留,甚至还言之凿凿的说要愿意和自己一道承担。
倏然听着这一句时,柳姑娘曾不自觉有片刻恍惚。要知道,她此前从未曾设想过有任何人能陪着自己一道历经风雨。纵然是如今这个人冷不防出现,她也实在无法交付信任。
无他,实在是责任重大。
但经由今日之事,柳姑娘倒也不自觉对这人高看了几分,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实在是程归远在面对前头那样慌乱的问题时,竟是始终没有半点迟疑,从始至终都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
事实上,柳姑娘虽没有做声,可事发之时却时刻都注意着周遭众人的神色,尤其是甄泠朵和程归远。
他们一个是被无端牵扯其中,明明是被蛊惑了心神,竟能在转瞬之间兀自沉静下来,甄泠朵身上的一身本事让柳姑娘最是好奇,至于程归远,那自然是因为他是不由分说径直追上来的,柳姑娘猜不透他的心思,才不得不时刻多加提防。
可现实是,饶是她凝神仔细观察了许久,却也并不曾从这二人身上发现任何了不得的异样。
旁的权且不论,单就是甄泠朵末了还要小心翼翼的追问她其中根由这一遭,便足以证实她根本就不知其中内情,这让柳姑娘不自觉将悬着的心放缓了许多,却又不由得多添了几分懊恼。
撑花镇境内,鲜少有她看不穿的人。
如今却冷不防多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