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长不出栋梁之材,笼子里的雏鹰也征服不了天空。”
“谁也不敢保证,生长在深宫大院中的太子殿下,能不能真正理解战争是什么,战争又会给皇帝、百姓甚至是整个大唐带来些什么。”
“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就是微臣的理由。”
……
冯智彧夸夸其谈,将自己的理由全都说了出来,还加以解释,而李世民则是一言不发。
直到冯智彧说完之后,李世民才低声说道:“你话里话外,都只说了此战得胜之后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说着,李世民抬起了头,眼中刺出一道锐利的目光:“若是此战败了,又当如何?”
“陛下……”冯智彧闻言呵呵一笑。
“若是对此战没有超过六成以上的把握,您是不会贸然出兵的。”
“再者说了,就算是此战败了,想要护送太子殿下一个人回京……不是一件难事吧?”
“还有就是,您可以稍稍改变一下此战的布置。”
“就算是有些人您不信任,但是楚国公呢?他不在此次出征将领之列吧?”
“潞国公也不在此次出征将领之列吧?”
“就算是您要给长安留下一些足够信任的将领来镇守后方,霍国公呢?”
……
楚国公是尉迟敬德的爵位,而潞国公是侯君集,霍国公则是柴绍。
这三人,柴绍是李世民的姐夫,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其他两个就不用多说了,都是玄武门之变的功臣。
侯君集历史上虽然反了,但那是在贞观十七年之后的事情,那时候的侯君集因为贪取金宝而被下狱,出狱后心怀不满,然后才有了谋反一事。
现在的侯君集……也就是贪心重了点儿,而且极得李世民信任。
……
“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微臣的建议。”见李世民沉默不语,冯智彧也不再继续。
“您可以接受微臣的建议,也可以不接受,这是您的选择,而微臣要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说完,冯智彧就不再开口,将问题彻底抛给了李世民。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世民一直没说话,冯智彧也就一直没开口,直到太阳的角度发生变化,秋末的阳光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晒到了李世民,沉默才被打破。
“让朕好好考虑一下。”说完,李世民站起身,转身离开。
“恭送陛下。”冯智彧起身,躬身行礼。
李世民走了,速度很快,能看得出他的脚步有些杂乱,证明他的内心有些纠结。
而随着李世民走后,冯智戴也从前院走了进来。
“你胆子真的大!”冯智戴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
“这算什么?”冯智彧很是无所谓地说道。
“不管是那些世家贵族还是李唐皇室,不管是不屑于搭理还是与我们合作,他们心中仍旧是看不起咱们的冯家的。”
“既然已经被卷进来了,那就得下猛药,这样才好站稳脚跟。”
“再说了,二哥你不会真的以为弟弟我没有分寸吧?”
说着,冯智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怪笑,最是了解弟弟的冯智戴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又要阴阳怪气了。
“他们担心太子的安全,难道我就不担心自己脑袋的安全了?”
“我也就是带着太子在边关溜达溜达,让他看看边关这种最能体现两国战争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从而让他对战争有个最基本的概念。”
“我是有多闲才会那么想不开?”
“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冯智戴不喜欢弟弟的这种语气,他总感觉听着有些难受。
……
看着撂下一句话便离开的二哥,冯智彧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为什么要如此这般剑走偏锋?是因为他没有办法。
李承乾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不仅冯智彧不知道,历史都不知道。
历史都不知道的事情,冯智彧怎么敢确定李承乾一定会成为一个明君?可偏偏冯智彧半点办法都没有。
眼下想要从长安脱身已经不太可能了,就算是不顾及别的,也得顾及李唐皇室和岭南冯家之间的关系。
既然脱不了身,那就只能选择一个方向。
相比之下,唯有李承乾还算是可以。
李治太小,李泰的想法昭然若揭,必然不可能成功,唯有李承乾有身份的优势,好好谋划一下还有成功的可能。
所谓的成功,也不是将李承乾教导成一代明君,而是能给到冯智彧准备的机会。
现在先尽心尽力,万一以后李承乾和李泰又重走历史的老路,他再趁机逃回岭南不好吗?
别的不说,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最起码他成亲之后,李世民也得放他回一趟岭南吧?
儿子结婚老子不在就算了,哪有结完婚还不带媳妇儿回家拜见老公爹的?
当然了,冯智彧的心中也存在着侥幸心理。
李承乾的根底不差,也就心性弱了点儿,万一……成了呢?
……
皇宫,立政殿。
回了皇宫之后,李世民就回到了立政殿,也不处理政务,也没有召见任何人,就那么自己一个人坐着。
李世民的反常,长孙皇后自然是注意到了,很快便赶了过来。
“二哥这是怎么了?”长孙皇后走到李世民的身后,轻柔地给李世民按摩着双肩。
“朕方才去了冯智彧那小子那儿一趟……”
感受着妻子的温柔,李世民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
“陛下……”长孙皇后听后沉默了良久,然后才开口说道。
“妾身倒是觉得……这新任的太子少师……值得信任。”
“嗯?”李世民闻言眉头瞬间皱紧。
“观音婢你……”
“二哥。”称呼再次变成了二哥,长孙皇后轻声细语地解释着。
“不是妾身不心疼承乾,那毕竟也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且还是历经一切最艰难才生下的,妾身自然心疼。”
“但是,这些时日妾身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
“承乾他……不止是你我的儿子,还是大唐的储君,是大唐未来的皇帝。”
“作为父母,我们自然是最心疼他的,但也是最不能心疼他的。”
“如果做不到……那我们便是在害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