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已经到了吗?”
广播的声音经过空气的蔓延传到这边,彻不自觉捂住自已的口袋,那里边装着他坏掉的手机。
他慌张抬头,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伏黑甚尔,警惕道:“——我还没报警,不是我!”
黑发软塌塌地贴在脸侧、脖颈,他此时就像一个打湿了羽毛的雪白小雀儿,被顽劣的人类捉住握在手心,慌里慌张又警惕,却偏偏没有逃脱的力量跟勇气。
看到他这个模样,甚尔没有因为警察的出现而生气,他小心翼翼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彻,就如同虚虚地用手心轻轻拢住了羽毛漂亮的心爱小雀儿。
嘴角冷硬的伤疤跟随嘴唇的动作,有了明显的变形,轻扬的嘴角显得他有些愉快,挑眉说:“随便吧,那些条子可抓不住我。”
“说不准听了别人的报警是来捉你的呢,小贼。”他意有所指地伸手轻拍了下支在墙边的画框。
彻眨了眨眼睛,然后仰起小脸无辜道:“……我只是想护住这幅画。”
看他明明眼睛里、话里话外都是心虚,但仍一脸“我没错”的表情,伏黑甚尔笑出了声。
“好了,你不是小贼。”他站起身,黑色的短袖被他饱满的肌肉撑到鼓起,因为也被淋湿了一大片的身体,布料仅仅贴在皮肤上,结合他好似妥协一样的语气,回荡在拉着窗帘的昏暗室内,彻莫名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在燃烧,但又很潮湿,就像在蒸笼或者桑拿房。
但彻跟他可不是能一起蒸桑拿的关系。他不自在地移开眼睛,蜷曲的双腿又往墙边靠了靠,连呼吸放缓,就显得周围很安静。
不知何处传来的广播声再次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对了,应该有热心群众向警方检举了吧?不过我刚刚倒是忘记履行‘承诺’了……现在,这颗炸弹送给你们。”
“啊——”地板下面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紧接着就是明显的震动,跟小型的地震一样,激起天花板或者墙壁上的灰尘,哗啦啦落下,房间中央的实木桌子桌腿不稳,经震动的影响就要顺着惯性朝面上倒去。
“好了,接下来,等到我们伟大的新生代画家——杉上平川醒来。”广播室内,最具嫌疑的那个人仍然在说着,“之后请大家好好听我们的对话好吗?”
“嘘——不要打扰我们,警察先生也不行。小心吵醒杉上先生身上的‘小家伙’。”
工藤优作皱眉,“……仇恨驱使的吗?”他深深看了眼,回头道,“注意,这家伙很清醒,精神看着也正常,引爆炸弹也选了没人的地方和疏散之后,不要激怒他。”
幸村紧咬牙根想要保持冷静,“彻、彻还没出来……”松田也是一脸冷漠低沉的表情,就连背后身形狼狈的好友也没看到。
目暮警官也满心担忧,立马吩咐警员率先寻找失踪的学生,然后回头安慰,坚定道:“我们一定尽我们所能保护每一位公民,请大家放心!”
彻本来还在思考广播那人“送炸弹”“小家伙”的意思,回过神来炸弹就已经引爆了,一回过头就看到坚硬的桌角朝着他的眼睛袭来,他连忙撑起手臂,背部紧紧靠在墙上想要撑起身体,嘴巴微张,浅色的虹膜明亮,瞪圆了之后就显得有些许惊慌。
伏黑甚尔跨步抱胸站着,这些震动并未对他有任何影响,他就像一株极其粗壮的、黑漆漆的苍天圆树,牢牢扎根。
此刻微压了一下眉头,伸出一两根指头,轻巧捏住另一旁的桌角,微微用力就止住了近百斤木头的惯性力量,“吱呀——”一声,桌子的趋势被强硬制止。
坚硬的九十度的直角尖对着他的眼球,深蓝略黑的瞳孔紧缩,睫毛掀起最大的弧度,最后轻微颤动了下,看向男人的手,极宽厚又极有力,直接比他要粗大很多,即便是这样,好像也没用很大的力。
“谢、谢谢你……”彻嗓音颤颤道,他又开始害怕伏黑甚尔了,哪怕他刚出手避免了他受伤,但诸如小兔、小羊、小雀儿等类的漂亮可爱又没有攻击性的小动物,天生就对凶猛的野兽惧怕。
“……”伏黑甚尔居高临下看着他,颜色略深的碧绿眼珠直勾勾的,就像一面满是藻类的湖泊,掩藏在深山之中。
“你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他最终随口问道,伸手捻了捻自已腰腹处贴身的短袖布料,他身上沾的水,其实大部分是彻身上的湿气传导过来的,他动作迅速,最多就背上淋到一些。
“你要去哪里?”
甚尔又看了他一眼,“杀人。”
“我记得我说过吧。”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懒懒道。
腰上略有些明显的肌肉跟随他的动作而有些微的起伏,每一块都紧实而饱满,充满生命活力的气息。
本以为彻又要变成一只垂着耳朵掩耳盗铃的小软包之类的,但没想到在他开门之前,又小又弱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使得他开门的动作停下,手落在门把手上正要往下压。
“……你不是咒术师杀手吗?”彻垂眼,嘴唇颤巍巍抖了抖,小心问道:“你面前就有一个咒术师,你为什么要先去杀别人?”
伏黑甚尔本来还算轻扬的嘴角拉平,眉头轻压,墨绿色的深邃眼瞳裸露出来,目光专注落在他身上,轻飘飘似的,却恍然给彻一种重若千钧的感觉,脊背被压得想要佝偻起来了。
掀起睫毛,彻还低着脑袋,将下巴压在膝盖上,小声犟道:“怎、怎么了!?”
黑沉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你很想我杀了你吗?”气氛冷凝,好像他真的会挥挥手把彻干掉一样。
谁知道呢,他一会儿闯进高专要把他的同窗卖掉,一会儿又心平气和地说什么“不会伤害你”,然后随便路过就把他捉走,自顾自地当一下坏人再当一下好人。
彻越发不懂伏黑甚尔的想法,尽管还是瑟缩,却尽力抬头看向他,“至少,我没见过你在我面前杀人……你、你要杀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极了,臂膀也宽厚极了,微敛的深色眼瞳中好像是陈久的冷漠和麻木,比起残暴的野兽,更像找不到家的长久离乡之人。
哎呀,在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甚尔看到了一点点的信任和亲昵,雪白小雀儿尽管想要逃开,但只是想要回归本来的生活罢了,它并不讨厌拢住手心小心翼翼的人类。
“啊……”麻木的瞳仁微微缩放,伏黑甚尔良久才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声响,然后干涩道:“你要我去杀坏人吗?”
他又懒懒笑了起来,不知何时紧绷起来的肩膀肌肉放松,摊了摊手,“谁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样的好人,或者是怎么样的坏人……人哪有好坏之分。”
“好人也会买凶杀人,那他们算好人吗?坏人也会随手垃圾分类,这样的坏人也未免搞笑。”
“另外,我只是杀的咒术师比较多罢了。”
“我其实谁都杀吧……不,不仅杀人哦。”他还用了个成语,“‘荤素不忌’,他们是这样说的。”
彻楞了下,皱眉,“……不是这样用的吧。”
“随便了,我连私塾都没去几天。”甚尔无所谓道,“反正我是给钱什么都做的那种男人。”
好土,现在谁还用“私塾”来称呼学校啊,彻偷偷瞄他,被逮住后立马低头哪也不敢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