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纺织机飞梭的攒动、与煤矿传送带的嗡鸣,从百年前缓缓拉开了泰拉蒙德大陆蒸汽时代的帷幕。
工厂犹如魁梧的钢铁巨兽在拼命扩张,区区数年创造的社会财富,比农业时代近千年还要多出数倍。
差分机的运用使计算能力上了层次,电报与火车的诞生更是拉近了全世界。
高卢在大陆外将触手伸向了东洋的大南帝国,更多的海外领地则被雾都瓜分,直至双鹰帝国从恒古冰原闪电般崛起。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这对普通人来讲,是五彩斑斓的黑。
包容所有,接纳所有,同时吞噬所有,就像乡间被污染的河流,只是富裕了工厂主跟贵族的腰包,却把疾病与苦难留给了贫民窟大家,时代向大多数普通人关上了大门,属于完全不公平的黑色。
但也是掩饰秘密的黑,别人或许不清楚,可于连是明白的。
阿卡多学术城邦的议长,并非各种阴谋论里传闻的蜥蜴人,而是货真价实的超人!
——跟黑色相对,象征血腥神秘与尊荣高贵的红色。
有关童年去乡间捡拾牛粪卖钱时,自己偶遇目睹的战斗,好像那些幻想小说的内容,如今的老议长,当初还正值壮年,竟单人驱使着莫名其妙的术法,勇猛干掉了最近盘踞山头打家窃舍的盗贼团。
如此伟大的壮举,给像做贼般悄悄躲在树荫里的于连,留下了深刻震撼。
只是他拿着靠卖牛粪获得,皱巴巴的马克纸币,连续几天兴奋地跑向报刊亭购买报纸阅读时,明明是超乎预料的大事,所有新闻页面好似被无形的大手遮蔽,没有半点信息泄露。
自己眼睛有问题吗?答:没有。
自己脑袋有问题吗?答:没有。
那是什么有问题?
没错,是这个社会!
口号归口号,怂归怂,因为信息消失的太过彻底,导致于连内心并不敢百分百笃定,他隐藏着秘密,收集着相关资料,但选择投身最稳妥的热门机械学科。
总之相信物质,相信看得见摸得到的蒸汽革命,不希望永远待在贫民窟挣扎的于连,打算成为人上人。
因为不知名的变故,学院提前进行了期末测评,前往宿舍的路上,于连抬头把目光移向位于教学区入口的公示栏。
圣路德学院年级综合成绩表。
排名1位:姓名,三日月(萝拉)·克莱门特,一年级国际交换生班,总分750/750,评级:s+。
排名2位:姓名,于连·索雷尔,一年级女武神班,总分732/750,评级:a。
……
三日月?来自高卢却拥有着罕见黑发黑瞳,母亲疑似海外领地出身的存在。
由于其清秀独特的容颜,她中途转来之际,甚至引起过男生们阵阵轰动,自己宿舍便有家伙讲过诸如「想给三日月大人舔靴子」恐怖发癫言论,但又迅速被人进行了物理修正。
年龄上于连记得她比在教学学院跳级的自己大半岁多,所以成绩高点也算正常,但综合各方面的素质评级低整整三档……
望向自己童年长期营养不良发育迟缓的单薄身躯,于连暗暗攥紧双拳。他狂热期待着改变目前情况,他回想起哪位自称安吉丽娜的金发钻头双马尾少女。
——我从你身上嗅到了有趣的味道,你想见识真实的世界吗?纵使是付出皮肤的代价~
对方隶属双鹰帝国间谍,于连十分清楚其潜在危险性,当莱茵安全局赶来抓他进行审讯前,他便早早做足了充分心理建设。
可他太想触及那扇被社会故意隐藏的门扉,因为了解越多,于连便越清楚,当初年轻议长的举动,那不是能单纯拿蒸汽机械科技讲得通的奇迹。
但自己翻遍了图书馆,翻遍了报刊亭的杂志,翻遍了教会宣传神迹的典籍,除了无数离谱的阴谋论外,就再也没有发现半点相关踪迹。
就好似有双无形大手,把普通人与那个世界的脐带彻底剪断,相互间严密封锁隔绝。既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他也不敢去直接质问议长,那百分百是找死的行为。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于连竟鬼使神差来到圣路德学院综合办公区。
不是沉浸在蒸汽科学,便是在努力寻找那个世界线索的于连,平常几乎不来隶属教授们开会居住,跟学生举办社团活动与交际舞会的这边。
看来自己真是被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结果中断的困扰冲昏了头脑……
——可恶!
混乱中于连的脚步再度加速,结果却不小心迎面撞上了某人。
「啊!抱歉,我刚没看路……」
差点摔了个趔趄后,总算站稳的于连抬头瞅向对面,他还当对面会被自己撞到,结果对方竟纹丝不动。
那是位正怀抱装满物品的大纸袋,拥有柔顺的棕色长发,戴着眼镜,优雅知性的少女。
纵使自己是机械学科,没怎么上过她教授的课程,但于连照样清楚。
物理学新星,圣路德学院特聘客座教授,天才学者莉西娅·冯·菲洛施泰德,跟靠成绩免学费取录,依赖奖学金生活的自己不同,对方乃货真价实的贵族家系。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
出自想避免无畏事端,跟单纯对有能力之人的敬畏,于连慌忙深深鞠躬致歉。
她似乎对自己谦卑的态度表示有些惊异,同样微微弯腰道。
「没关系,因为圣路德学院即将放暑假,准备制定接下来社团规划的缘故,正考虑事情的我也多少有点分心。」
银铃般悦耳的女声,周遭空气伴随发丝四溢出好闻的淡淡清香,若是搁自己宿舍的兄弟,恐怕此刻只会沉浸在跟学院女神近距离说上话的兴奋,可于连没有半点念头。
他目光紧紧盯着从大纸袋敞口处,因为莉西娅娇躯前倾的角度,隐约暴露出的无貌洋娃娃。
标志性的金发钻头双马尾,精致细腻的哥特洋裙。别人不会明白他的热情与渴求,但追逐了十余年那个世界的他明白。
这也许是他今生唯一的机会,触及那被故意隐藏的红色世界。
于连过去迷信科学,此刻于连相信神秘与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