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钰见不到屋外的情况，只能默默听着屋外两人的交谈。
“诶哟喂，辛掌柜您发财。”
“梅爷您说笑了，小本买卖，带着俩徒弟勉强糊口，这是小老儿自己配的些药茶，有些安神静气的功效，还请梅爷您多照拂。”
“啪——”
韩小钰先是听到一声脆响，随后便是细碎的散落之声，想来是辛夷本想呈送给这位“梅爷”的药茶被打翻了。
“什么他娘的多多照拂，都多少次了？怎么每个月都有你？”
“你们能不受匪寇侵扰，安心营生，都是我们辑寇司弟兄们的功劳，这荡寇金也不是进我梅三手里的，是分给衙门里的弟兄们。”
“怎么每次就你这老东西拖拖拉拉，交的不情不愿的，还要我亲自上门讨要？”
“今儿个，交得出便交，交不出便闭店，带着你俩废物徒弟滚出这永昼仙城，城外可宽敞，别说俩徒弟，十个八个也住得下。”
“三百御灵宝钞，今天一分也甭想少！”
说完，取下腰间佩刀，“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梅爷，三百实在太多了，而且往日不都是两百......”
辛夷的声音卑微到了骨子里，听得韩小钰心里有些发堵，凭什么老实营生之人就要受到这般欺压。
“两百，那是分给弟兄们的荡寇金，多出来这一百，是老子抽空来收钱的辛苦费，懂了吗？”
“梅爷，这三百实在是太多，您再宽限两天，我总得设法筹措......”
“老不死的，你当我们辑寇司衙门是菜市场，还能这般讨价还价的？你到底有没有把大景朝廷的威严放在眼里？”
梅三一顶大帽子扣下，压得辛夷说不出话来。
“唉......小川，去里屋把钱取来。”
“师父，这钱是......”陆小川本想阻止，却被辛夷厉声打断，“我让你取来！”
“是，师父。”
陆小川耷拉着脑袋回到里屋，推开柜子露出石墙，又掏出两块松动的石砖，从石砖后取出一沓落灰的纸币。
想来这纸币应该就是那梅三口中的御灵宝钞了。
韩小钰仔细观察了这御灵宝钞一番，上面印有各种姿态不同，栩栩如生的异兽，每一只都颇具灵韵，想来应该是某种防伪措施。
陆小川刚一出门，手中御灵宝钞便被夺了去。
梅三点了点御灵宝钞，冷哼一声，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穷酸恶醋，明明有钱还成天跟老子装穷。”
揣起御灵宝钞，拿起佩刀，一脚踢翻桌子，瓶瓶罐罐碎了满地，扬长而去。
屋外的师徒二人，面对满地的狼藉，唯有沉默。
屋内的韩小钰也是血压飙升，这个世界的道德水平实在是低得令人发指。
辑寇司——听名字就知道本该护一方太平，现在却带头收起了保护费。
“小川呐，为师刚刚不该吼你，我只是怕你再说下去，得罪了那梅三爷，他是官。”
“师父我知道，可他们每月都来明抢，这不是......”
辛夷拍了拍陆小川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你去给小钰窝两颗蛋吧，这里我来收拾。”
“师父您的腿不好打弯，还是我来，您休息就好。”
“让你去你就去，何况小钰刚刚苏醒，还没了记忆，此刻多少会有些不安，你去陪陪她，钱的事情，为师再想办法。”
辛夷交代完，便蹒跚着出门去了，也不知是去干什么。
陆小川则是按照吩咐去了后院，一时间只听得后院里叮咣乱响，鸡飞狗跳。
韩小钰默默听着这一切，心中有些触动。
这两个人，是真的把自己当亲人对待了。虽然她很清楚这份感情真正的归属其实是前身，而不是现在的她。
她有些想家了。
虽然前世家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但至少，还有两只猫。
自己死了，不知道两只猫获救了没有，会不会饿死在家里。
没过多久，陆小川端着一碗浓稠的蛋花汤走了进来。
韩小钰喝完了汤，一股暖意散布周身，原本难以活动的身体，似乎稍微恢复了一点点？
她觉得自己可以说话了。
动了动舌头，尝试发声：“师兄。”
陆小川闻声大喜，先前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师妹，你认得我了？！”
“呃......不认得，是师父重新介绍过了。”
韩小钰有点尬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古怪的人际关系。
陆小川脸上的失望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这样啊，不过师妹醒了便好，你还想吃什么吗，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不必了吧，现在家中困难，用钱的地方多，还是不要破费了。”
韩小钰连忙拒绝，经过了方才那一幕，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开口要东西吃。
别人以真心对待自己，自己当然也要用真心回应。
“不碍事，师妹你想吃什么开口便是，钱的事情交给我和师父便好。”
陆小川还在强颜欢笑，仿佛真有什么办法一般。
韩小钰又何尝不清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也知道陆小川和辛夷不过都是在故作泰然，不想让悲观的情绪扩散。
前世外公外婆还健在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报喜不报忧。
有点苦涩，有点矫情，但真的久违的让韩小钰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师妹，我怎么感觉，你醒来之后好像成熟了许多。”
这话听得韩小钰是汗流浃背，异常心虚，该不会是已经怀疑自己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很快陆小川就抹了抹眼角，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小钰一觉醒来，变成这么懂事的好孩子了。”
嗯，看来自己这便宜师兄确实有点迟钝。
就在这时，原本急匆匆出门的辛夷回来了，手中攥着一摞厚厚的御灵宝钞，进到了里屋。
陆小川见那厚厚的一摞钱，被惊得合不拢嘴：“师父，这么多钱，您从哪弄来的？”
“把祖上传下的丹炉当了呗。”
辛夷摊了摊手，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
“不是，师父您把丹炉当了，那您怎么炼丹啊，这是您吃饭的家伙什啊！”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吃传统丹药，现在都是流水线时代了，咱这手艺也确实该淘汰了。”
“你说咱们师徒苦哈哈的忙活一天，灵乳聚合工厂已经不知道生产了几池子浓缩灵乳了。”
“是，灵乳虽然效果差点，但架不住量大便宜啊？”
“这几个月店里的生意你也知道，继续死撑也是无望，还不如趁早换点钱，好做后续打算。”
辛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说着说着，声音中多了几分悲戚，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算了算，现在小钰醒过来了，马上也到了该植入人造灵根的年纪，这些钱分出一半，应该勉强够买个第三代人造灵根。”
“剩下的钱，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