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声琢,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裴妙努力保持理智,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
她胡乱擦掉脸颊上的泪珠,可越擦越多。
居然,一方白色的丝巾递过来。
泪水模糊掉双眼,裴妙又擦了擦,还没抬头,就听见了冷得像是淬了冰的声音。
“哭什么?”
裴妙抬头,是霍选。
听到这句“哭什么”,傅声琢的脚步也顿住在原地,如同灌铅般沉重,抬不起脚,直愣愣站在原地。
裴妙接过丝巾,把脸上泪水擦掉,随后又把银行卡给霍选,低着头,带着哭腔:“霍选,你把卡给他。”
“密码是他生日。”
没有多少人知道,属于裴妙年少时的记忆到底有多痛苦。
傅声琢属于一个,可如今,却成了他刺痛裴妙最好的利器。
裴妙强忍着冲动,转身就离开,这次头也没回。
霍选捏着手机的银行卡,在裴妙消失的一瞬间,漆黑的眸色瞬间染得更黑暗,像是着重添上一层浓墨,化不开,愈发的诡异阴鸷。
浑身释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暗黑气息。
“你叫,傅声琢。”
傅声琢转身,他的单眼皮,但眼睛很大,狭长,透着寡淡:“是。”
“你惹她哭……”霍选低低地诡笑着,却毫无温度,眸子里如冰雪覆盖原野,白茫茫阴森悚然一片,毫无生机。
棱角分明的脸半明半暗,清晰可见因为怒火逼红整个眼圈,像是愤怒到极致,却又强压着的模样。
诡异到极致。
傅声琢微不可察地皱着眉,妙妙在这样的人身边,真的安全吗?
他眼角赤红,漆黑的眼里满是戾气,抬起脚逼近傅声琢,一个狠厉的拳头就落在了傅声琢的脸上。
傅声琢没有还手。
任凭他打。
就当是给妙妙道歉。
霍选大有打死他的节奏,但手里的银行卡掉落在地上,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泛着白玉光泽的手指捏起银行卡,上面印着可爱的图案,是裴妙一向裴妙的卡通人物。
霍选黑漆漆的眸子轻轻一转,停住了,把银行卡放进自己兜里,又抽出一张黑卡。
扯着唇阴沉冰冷地笑:“没有密码,额度没有上限。”
“不管你跟裴妙是什么关系。”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她面前,不然……”他赤红的眼微眯,闪烁着病态的兴奋:“找死。”
呵……
霍选最后把卡塞进他的手里,目光像是凌迟人的刀,抬起脚步离去。
傅声琢垂眸看着手里的卡,刚刚男人一副吃人的模样历历在目,无论如何怎么去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他对妙妙的感情,是否过于不正常?
那个男人在妙妙身边,妙妙真的安全吗?
万千思绪冲撞在脑海中,傅声琢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更是头疼。
…………
霍选回到梨园。
刚打开大门,刺鼻熏天的酒味就钻入鼻尖。
他打开灯,赫然看见躺在地上醉醺醺的裴妙,周边一堆喝空的酒瓶。
霍选心沉了半颗,大步走过去蹲下,把她扶起:“裴助理,你喝多了。”
“……嗯,霍选。”
裴助理似乎真的醉了,双颊红透,凤眸潋滟水泽迷离,一副晕乎乎的模样。
精致的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泪珠。
霍选眸光微暗,抬起手,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
觉得这冰冷至极的眼泪,在此刻化身为滚烫灼热的岩浆,灼得他全身发疼。
霍选的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想了想,索性坐在她旁边,目光安静地看着她。
裴妙低着头,目光垂落,恍惚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垂落的双手,手背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针孔,她神色怔怔的。
头太低了,霍选看不清她的模样。
安静许久,霍选默默伸出手握住她一只手。
轻声问:“怎么了?”
裴妙没有说话。
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霍选愣住,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裴妙眼神空洞迷离,呆呆愣愣地没有焦距,整个人乖巧又安静,一动不动。
周边都很安静,只有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霍选的手背上。
这些眼泪珠子,更像是一把把的刀,扎在霍选的心口。
霍选黑直的睫毛垂落,盯着手背上一摊泪水,喉结轻轻滑动,他哑着声,轻轻地,像是安抚。
“发生什么事了?”
裴妙没有回话,也没有动作,像是提线木偶,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地上有七八个白酒瓶子,还有四五个红酒瓶。
裴妙酒量很好,可今天却彻底喝醉了。
霍选闭了闭眼,轻手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滴落在了他的脖颈上,被她眼泪浸湿的脖颈开始泛疼,一路疼在了心底,疼得他心慌意乱。
半响后,确定她是真的喝醉了,霍选才喊了声:“妙妙。”
“明明你已经从我身边逃走了,可你现在又回来,是不是代表,你不想离开我。”
“……”
“妙妙,你很爱我对不对?”霍选声音很轻:“我也很爱你。”
“你有什么心事,跟我说好不好?”
“其实……”
“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
两个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嘴巴跟行动都可以骗人,可爱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裴妙真的不爱他,只是想要玩弄他,为什么会在逃离之后又换个身份跟脸蛋回来接近他?
真真切切相处的一朝一夕,骗不了人。
霍选始终相信,裴妙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恨的一直是,裴妙一次又一次推开他,难道,他真的不值得信任吗?
可他却又不知道,裴妙作为代价的是死亡。
他不知道,裴妙以往的二十年里被病痛纠缠有多痛苦。
他也不知道,裴妙在面对死亡跟孤苦的父亲面前,只能选择伤害他的痛苦。
其实说到底,到底是谁的错呢?
持续了十几分钟,裴妙的眼泪才彻底止住。
她趴下霍选的胸口,毫无思考的意识,只是醉了酒,伤心事戳破了她心理防线。
依照着记忆,她面容平淡地叙述。
“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霍选眼睫动了动,抱她的力气逐渐收紧,哑着声说:“想。”
裴妙目光安静,一动不动。
“原本,我刚出生就该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