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医术最为高超的,便是太医院院首江太医和徐太医。
然,徐怀夕最擅长的妇科,现在宫里,雪嫔已是孕晚期,加上她的情况特殊,挽宁亦是也在孕中,徐怀夕当然是走不掉的。
可事关王爷的性命,只好辛苦江太医了。
“祖父真要去边关?”这段日子,李初窈一直跟在外祖父身边,学规矩也学医术。
恰好父亲和继母都不想看见自已,也乐得自在。
可今早在晒草药,忽然看到外祖父急匆匆赶回来收拾行李,细问之下才知道皇上点了祖父去边关随军。
太医随军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一般都会指些年轻的。
“乖孙女,皇上既然亲自点了外祖父,便是猜想受伤之人恐是身份尊贵。”
“可是外祖年岁大了,这去往边关虽不算特别遥远,舟车劳伦,初窈担心祖父。”
江太医脸上挂上一抹慈爱的笑容,轻轻捏了捏李初窈的鼻子,就像小时候那样。
“乖孙女,你祖父我刚过五十,正是壮年呢。你想进宫,光靠你那爹,还是不够十拿九稳,祖父若能立功,还能求个恩典。”
本就是皇帝圣旨,也不容江太医拒绝。
李初窈轻叹一声:“那孙女便在家中替外祖父养好这一院子的药草。”
“初窈真乖。”
刚说没两句,往边关去的马车便已经在江府门口候着了。
江太医年岁不大,出个远门原本也无碍,但事发紧急,连日的赶路亦是折磨得江太医瘦了一圈。
*
自那日孤女碰上宇王晕倒后,便一直陪在宇王身边,贴身侍候宇王。
宇王的伤口很深,虽面上看起来并不可怕,实则内里仍在淌血流脓。
若不是边关寒凉,估计都会有腐肉的臭味了。
孤女每日给他清理疮口,最是清楚他的病情。
因为伤口发炎,宇王经常处在发烧昏睡中。
可他却是不愿把重伤的事传出去,还勒令孤女不许说。
如今军营中,只当宇王瞧上了这孤女。
这日,宇王少有的清明,正靠着床榻,任由孤女清理伤口。
清理伤口,便是得把表面的腐肉刮去,露出崭新的皮肉,再用烧过的酒清洗伤口。
孤女学医多年,自是知道清疮是多么疼痛难忍,甚至不少人都并非因为伤口感染而死,而是清创活生生痛死的。
可眼前的男人,却淡然地和她谈话。若非额上,手臂上青筋暴起,床沿几乎被他另一只手拧碎,她都怀疑宇王是没有痛觉。
“你在军营中也好久了,倒没问过你叫什么,年岁几何?”
孤女面色一红,羞道:“民女是边城大夫许易捡回家养大的,不知生父生母是时何人,便跟着养父姓许,单名一个年。今年十八岁或是十九岁,不太清楚。”
“许年。”宇王喃喃道,“你这个年岁的女子不都婚配了么,你怎么……”
“养父前年去世了,还未来得及说亲。”
顾景宇点点头,倒是打听的人说的差不多,这两年来,这许年一直在边关行医,帮助了不少被羌国侵扰的百姓。如今边关百姓少了,索性进了军营。
“若是没有你,这军营里的女将士还真是不方便,本王倒真要感谢你。”
许年处理完伤口,长舒一口气:“养父让民女一生悬壶济世,才不枉他捡我养我一场。王爷的伤势,如今虽未加重,可如此下去,恐怕就算将来养好了,这条手臂也难堪重用。王爷最好还是让京中派太医来,用最好的药……”
这已不是许年第一次劝了,但如以往数次一样,宇王笑得张扬:“无碍,这不恢复得挺好,本王都几日不怎么发烧了。”
许年无奈,虽不知宇王为何如此,她一个医女,也无权管王爷的事。
况且于私心,她也很想每日留在他身边。
可这伤实在太深了,即使每日清理,也很难彻底清干净。伤口虽在愈合,却极度缓慢。
偏偏为了不让军营里旁人发现,宇王还隔三差五要去军营里操练士兵。
一回来,肩上的伤便又裂开。
许年有些生气:“宇王您也太不把自已的命当回事了!”
说着说着,竟是哭了。
宇王哪见过女人哭?更是没哄过女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受伤的事不能传出去,一是会影响军心,马上便开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他们便要踏上羌国的土地,为死去的士兵兄弟报仇。
二是他不想京中的她为此担心,她还怀着孩子,当然了,也不想她知道了却不担心。索性不肯传回去。
只是他低估了自已的伤势,一段时间耽搁下来,他竟是发现自已别说拿剑,拿笔都有些颤抖。
“斯——这家书写不了了。”
“宇王殿下还是好好养伤吧。”许年上前,轻轻脱去他的外衣,伤口面上并无太大的区别,小小一个孔,里面却因为宇王的疏忽,伤得更深了。
轻轻一碰,便又血流如注。
“许年,你轻点,我血要留干了。”宇王笑得没心没肺,这时候还在打趣儿。
他光着膀子,许年跪在背后,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忽然门帘被掀开,刺目的光映了进来。
正是沐云初。
“哎哟卧槽。”沐云初忍不住爆粗,“大白天的!宇王你也太!!!”
许年吓坏了,麻溜地跪在地上。
顾景宇皱眉,抬手轻轻扶起许年:“进我帐篷你好歹知会一声。”
“京中来人了,那个江太医也给送来了,点名了是来看你的。”沐云初走近,才看到地上的水盆中竟都是血水,瞳孔紧缩:“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旋即等着许年:“王爷的伤势,你怎么不说?!”
“不怪她。我不让说的。”宇王维护道,直接点了太医过来,看来京中已是察觉到他身体有恙。
只是随口的一句解围,却让许年万分感激,心中也掀起了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