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医在路上颠簸了数日,为了能尽快赶来,都是在路上找车马驿站换马的,两个车夫轮流驾车,一刻也不曾停歇。
虽然是坐马车,也不需要江太医亲自驾车,但毕竟年岁不小,江太医觉得自已的屁股都快裂成四瓣。
他拎着药箱进来的时候,有一瞬间宇王竟是有一瞬的错觉——真正的病号应该是江太医。
看出了宇王的神色,江太医干咳了几声,说话的声音都细若蚊蝇:“宇王殿下,微臣奉皇上和贵妃娘娘之命,前来给王爷看诊。”
“皇兄也是大惊小怪,本王能有什么事。”宇王嘴硬,原本还想拒绝,听到挽宁也已知情,到底也不敢再拖了。
除了许姑娘和江太医留着,其余人都被他请出了帐篷。
江太医疑惑地看了许年一眼,宇王解释道:“这段时间都是她在给本王看诊,本王的伤势,她比本王还清楚一点。”
江太医点头,掀开覆在表面的的纱布。
一看到是箭伤,江太医原本疲累的神色立马打起精神来,仔细检查着宇王的伤口。
看到其中的严重程度,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箭,几乎穿骨而过。箭上虽然无毒,但这种程度的伤,伤口一旦感染,基本就回天无力了。
他一边检查,一边感慨,还好宇王身边这医女还算有点本事的,伤口清理得虽然手法粗糙了一些,却十分到位。
只是边关战场,可用药并不多,再加上宇王为了掩饰自已的伤势,丝毫不顾及地使用刀枪,导致了伤口不断地裂开。
如今反反复复溃烂,若是再拖上几天,怕是宇王这条手臂便再也抬不起来了。
“宇王,你当真糊涂!”江太医在宫里做太医已三十余年,从小药童做到了院首,这些个王爷公主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此时,他心疼无比,忍不住责怪宇王。
“你可知道,若是再这样拖几日,你这手臂就废了!将来别说舞刀弄枪,提笔写字都是奢望!若是没有这位姑娘处理伤口,早就溃烂感染而死!王爷!您可万万不能如此对待自已的身子啊!”
宇王挠挠头,有些心虚道:“这么严重的嘛?”
江太医气得连连摇头,取出钢刀火盆还有烈酒:“王爷,微臣要替你清伤口,切记在伤口好之前,不要碰水!”
他先往伤口上倒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宇王只觉得整个肩膀都麻了。任凭刀片在伤口里清理,烈酒冲过伤口,都不觉一点疼痛。
宇王好奇道:“这是何物?先前用过麻沸散,也没有这般效果。”
江太医手中不停,回答道:“这是贵妃娘娘给微臣带上的,微臣也不清楚,说是效果比麻沸散好上数十倍,微臣找人试过确实如此。这样微臣下手也不怕太重,才能把伤口清理得更干净。”
他的动作很利索,最后撒上京中带来的药粉,据说可以生骨血,包扎上才长舒了口气。
宇王发现,江太医整个手都在抖,额头上也沁出了密密的汗水。
“若不是微臣年轻时在军营中随过军,还真不好处理伤口。”江太医擦去汗水,“估计夜里还会发烧,届时要有人在身边照顾着,加被子用冷水擦拭额头。”
江太医此时,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本就疲累的身体加上高度集中的精神,如今他只想找张床,睡他个天昏地暗。
对许年讲清楚注意事项,刚准备跟着副将去帐篷里睡觉,就被宇王喊住了。
“江太医,本王性命无虞?”
“若是能扛过发烧,便没什么事了。”
“本王想求江太医,此番重伤可否不要告知皇上,且说普通皮外伤。”
江太医十分不解,但也没多问,还好有这医女先前处理伤口加上宇王心志坚定,不然现在都开席了!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是死不了,他也没必要得罪宇王。
答应了宇王,便急急忙忙睡觉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两人,宇王斜靠着冲着许年笑。
“许年,若不是你,本王估计早就死了。”
许年面颊绯红:“民女没本事,根治不了这伤,幸好江太医来了。”
“许年,你是不是喜欢本王?”
刚说完,许年顿时涨红了脸,说话也结结巴巴的:“王,王爷……您在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宇王枕着未受伤的手,嘴角微微扬起:“那看来是本王误会了。幸好你没有喜欢上本王,本王心中住着人,况且如今一心只在国事上,若是辜负了姑娘,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许年低着头不敢说话,满脑子都是宇王说的那句,他心中有人。
听闻宇王也曾娶妻纳妾,可来边关之前,却遣散了后院,打算把自已的余生都扑在国家上。
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能让这样自由洒脱的人束缚住?
“许姑娘,本王可许你一世荣华富贵,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但是,也局限于此了。你可听清楚了?”
“王爷,民女是医女,医治伤者是医者的本分,王爷不用记挂在心上。”
宇王笑得大声又洒脱。
挥挥手,示意自已要休息了。
背过身去,他的眸中却是清明无比。
江太医年轻时曾经随过军,才会处理特殊的箭伤。箭伤在普通人身上并不常见,因此很多大夫根本就不擅长!
而他却夸许年,这伤口处理得很好。
这证明,许年非常有可能,曾经处理过箭伤。
按她的背景,想接触这样的伤几乎无可能……
除非,她根本不应该是许年。
那她,到底是谁呢?
许年的长相与天禧国的人不太相似,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天禧也曾和西域部分部落关系不错,因此边关这边也存在大量的通婚,这样的长相在这里也不算太稀奇。
若是许年是羌国那边的人,她又为什么要尽心尽力医治他呢?
带着满腔的疑问,宇王精神渐渐萎靡起来。
好似在梦中,又梦到了朝思暮想的她。
宇王睡得迷糊,高烧烧得整个人都滚烫。
竟是一直在喃喃地说着梦话。
“阿年,阿年……”
众人皆以为,他在喊许年。
许年羞红了脸,一直在宇王身边照顾他。宇王已脱得一丝不挂,再用烈酒在脖子上,腋下,膝盖晚涂抹散热。
许年是黄花大闺女,虽为医者,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可却拒绝了沐云初要换男军医来的要求。
“沐将军,宇王在喊臣女呢……”
她羞涩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少女怀春了啊。
可旁人或许不清楚,沐云初却是听明白了。
他喊的哪是阿年?
分明是……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