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好容易挣脱开他的手,不高兴地嘟囔着:“冷叔,你不要过河拆桥好不好?我好歹也是出了一份力的,而且我爸爸也没有放弃,只要你们没结婚,我干妈就是自由的。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你干妈这朵花只能落在我手里,你们父子俩就死了这条心吧,如果你安分守己做好干儿子的本分,我呢,会对你视如己出的。”冷彦秋不等他反驳,便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像个孩子似的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想要看看儿子的反应。结果室内一片寂静,冷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低声说:“奶奶担心老冷,让我来给他送碗鸡汤。”
叶茶芯微微闭目,这个谎言不太完美,便拆穿他:“你爸从来不喝鸡汤。”
“那又怎样?奶奶吩咐的,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就像娶老婆一样……”冷冽看她没有半点反应,后半截话又吞了回去,故作不耐烦地口气说道,“你最好赶紧出院,不然老冷要因为你而导致公司出事,你承担不起那个责任。再说我也没工夫帮你们看孩子,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为了孩子的安全,冷彦秋给她请了长假,可成年人都要工作,实在抽不开身照顾她,交给旁人他又不放心,便给冷冽下了死命令,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照看好她。他虽然挺喜欢辰曦那丫头,但几天下来已经累得人仰马翻,吃喝拉撒不说,还要各种陪玩,辅导功课,还要陪她玩过家家,他马上要成年了好吗?还要玩这种低幼的游戏,说出去这脸都没处搁。
叶茶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脸,说道:“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几句话,从前总是那样像一对仇人。但我也记得刚认识你的情景,那时你初中,稚气未脱,性格倔强,但我知道你很孤独很胆小。这几年我也确实给你们父子俩填了不少堵,看在我这个样子的份上,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放心上了,否则对你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你根本不了解我。”他有些口是心非,青春年少喜欢故作深沉,故作神秘,故作老成,明明是只小白兔,却要用刺把自己武装起来,装成一只刺猬模样,不容许人靠近,他害怕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不是怕别人关爱,只是怕这种关爱来自不平等的可怜或居高临下的施舍。
他这样拒人千里之外,叶茶芯并不意外,认识他不是一两天,也没指望他短期改变,只说:“还要麻烦你明天就把辰曦送到医院来吧。”
“什么?你让她陪你住在医院?你这个样子怎么照顾她?”他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这一眼便怔住了,说是惊呆,更多是惊吓,从前看她素面朝天,但颜值还算在线,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可如今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一切都要等受伤的老皮褪去,新皮才能缓慢长好,这个过程比一些疾病还要痛苦,有时候会瘙痒难耐,如果恢复不好,可能会化脓留疤。
她表面上说自己不在乎容貌,可哪有女人真的不在乎容貌呢?
叶茶芯看着他这个神态,有些苦涩地说:“我这个样子很可怕,是吗?没关系,你把她送来就好,从前家里出事,她也这样住在医院。”
“那是从前,从前她没爸爸,现在她有了,你让她住这里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老冷家容不下一个孩子吗?还是让周围人觉得老冷在虐待继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言不由衷,明明来时候只打算看她一眼,确定她还活着便回去好给奶奶交差。可她这个样子让自己心如芒刺,话都说不利索了。
叶茶芯咳嗽几声,牵动身体各处,便觉得苦不堪言,对冷冽说:“还有件事我不想瞒你,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和你爸爸决定……”
冷冽倒吸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他从前抗击的如今也还没有做接受的准备,便打断她的话说:
“等你好了再说吧,老冷不是说过吗?不要在脑袋发热的时候做决定,更不要在凌晨做决定。现在是凌晨,你们脑袋都不冷静。”
叶茶芯嘴角抽动一下,点头说:“也好,以后再说吧。你过来,我想对你说句话。”
看他站着不动,叶茶芯催促道:“我这个样子能怎么你呢?”
冷冽这才上前,在床头蹲下,听到她喘着气说:“别和小白闹矛盾,你们从现在开始要互相帮助,以后才能相互成就。从你打断小白腿那一天开始,你爸爸所做一切都是在为你的未来铺路啊,所以任何事情都别怪他。”
“你走吧,我有些累了。”叶茶芯倦容明显,胃里翻江倒海,便干呕起来,呕得五脏六腑都拧巴在一起,绿色的胆汁从口中溢出,和红色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让她的表情扭曲得有些可怕。
冷冽退到一边,叫道:“老冷,爸,爸你快来。”
叶茶芯扯过被子擦了擦嘴,尽量保持着镇静,看着一脸焦灼的冷彦秋,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靠在他的肩头,再无半点力气。
冷彦秋将她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轻抚着她的后背,对冷冽说:“你不用担心,只是那个味道太浓烈,严重伤害了她的呼吸系统,也对中枢神经有一些损伤,慢慢调养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冷冽虽然没有亲自感受到现场的残酷,但从一些视频中看到当时的情况,再看他们的伤,也能身临其境,如果那天她没有把自己踹下车,躺在这里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他看着叶茶芯,耳边分别有一条旧疤,弯弯曲曲像条醒目的蜈蚣。他木然地走出病房,想着自己与小白那一场架,其实不难想到她为自己受伤的情景,可许久以来他不愿去想。
因为真相会让人沉重,让人产生愧疚与不安。还有袁梅一次次苦口婆心的劝解,每一句话都饱含着对她的赞许与惋惜,袁梅似乎已经放下对老冷的意难平,再纯洁的白月光都会因时光而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