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冷家沦落到这个地步,心里会十分痛快,家破人亡,秘书被挖,工厂被抢,也算报了断腿之仇,可偏偏白未心中郁结。慢慢吞吞走进写字楼,集团上下全部围拢过来,嘘寒问暖,上至股东下至前台,一个个满脸堆笑,言语谄媚,他们小心翼翼,又夸张至极,和卓越截然不同。
“你们也是这么欢迎董事长新秘书的吗?”那一病后,白未话越来越少,可也越来越刻薄,一张倾城美颜像初生婴孩的尿布阴阴沉沉从来没干过,倒真成了高冷太子。听到这话,众人都面面相觑,尴尬不已,不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该不该去赴卓越的约,一时间又如鸟雀四散,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更让人捉摸不透。
林志云看到白未,忙上前说道:“少爷脸色不太好,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吗?您还是个学生,公司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做,不必分心。”
“是啊,我还是个学生,学生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学习,不该越俎代庖。”白未喝了口手中的奶茶,片刻后重复道。又是越俎代庖,这个词几乎萦绕让林志云一整天,如今更像一把尖刀划过心窝,他的脸色一块红一块白,十分难看。
白未扭头看着他,问道:“林助理的脸色比我还难看,我刚在楼下听到他们议论说卓越给了你好大的难看,这刚来就要耍威风了吗?”
林志云马上解释道:“可以理解,毕竟是我夺了叶小姐的工厂。虽说保留着他们的股份,可叶小姐是文化人,有着文化人的清高和倔强,难免会心生芥蒂。卓秘书与她亲如兄妹,要为她出口恶气,我自然理解。”
“他这么公私不分吗?”白未呼噜呼噜吹着奶茶,不置可否地笑笑,起身走向白城东办公室,进门与老秘书恭恭敬敬打了招呼,才问起卓越的事情,“爸,您说过只要干妈负责公司,您就不会下手的,她身边只有卓越一个可用的人,你还给挖过来,这有点不地道吧。”
说着话他已经给老秘书倒了杯热茶,并在他身边坐下。这一点让白城东十分满意,这个儿子还算懂得尊重老人,便说道:“你干妈应该理解。”
“每个人都说干妈应该理解,难道应该理解就是真的理解吗?干妈也是人,她已经很难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对她?卓越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她,未来就可以抛下你或者我,难道爸爸需要的是这样的人吗?”白未那一晚和冷冽联手去找魏书言要人,已经是强打起精神,这几天又为冷家老太太的事情出了不少力,实在是精神不振,斜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虚弱。
这让老秘书十分担心,给了白城东一个眼神,才拍拍白未的肩膀说:“你小小年纪能够考虑这么走到,足见你宅心仁厚,以后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卓越的离开只在于自己的念头,与他人无关,人心就是一扇门,迎来送往,要泰然处之。”
“人心就是一扇门。”白未重复道,他看着老秘书,问道,“唐伯伯,您也是我门前的过客吗?可是您看着我长大,陪过我爷爷,帮助我爸爸,以后也会指引我的人生方向,我怎么把您当过客呢?您是我的亲人,是住在这里的,没办法送出去。”
白未指了指心口,眼睛里竟有了泪花,这话听上去感伤无比,可又让人舒坦,这是对一个秘书的最高赞誉了吧,事业上的不可或缺,生命中也不可缺席。老秘书拍拍他的胸口,说道:“至亲至近才久居此地,也正因此,至亲至近之人少之又少。”
“卓越难道不是干妈心头的亲人吗?”
“你是吗?”老秘书反问他,随后又笑笑说,“毋庸置疑,都是她生命中至关重要不可取代的人,所以无论你们如何选择,她都会理解包容。”
理解和包容只是两个词,可是谁又真的可以做到处事不惊呢?白未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公事,看着办公室门开了又合,人来了又走,他们或激动或平静,或急躁或愤怒,可这两个老家伙都波澜不惊。
白未看久了,逐渐入睡,再醒来身上盖着薄被,太阳西移,手机有不少未接电话,竟是冷冽来求助的。他昨晚便知冷冽醉酒闹事的事情,请示过叶茶芯是否需要帮忙,但得到的回应是不必过问。彼时,她对卓越的事情只字未提,看来还不知情呢。
白城东见他醒来,这才合上电脑说:“我定了酒店,你陪叶茶芯母女去吃顿饭,也替我跟她赔罪。不管怎么说,我这个时候要了卓越都有些不合时宜,但机会往往只有一次,错过便不会再有。”
他对卓越说集团上下能胜任这个职务的不在少数,可是面对儿子,他却说能担起重任的寥寥无几,所以他才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卓越不会因此事被骂忘恩负义,恭维与谩骂从来都不是由人决定,
而是由地位来决定,地位越高,动听的声音便越多,反之亦然。
“可是爸爸不是常说,动听的声音会让人头脑发昏,以至于辨不清方向,认不清良才。”
“忠言逆耳会夹在动听的声音当中,让人耳目一新,保持清醒,同时,唐伯伯这样的人才会甘愿为你保驾护航。鸟则良木而栖,我们的选择是做良木。”白城东拍拍他的头,再次提醒他去陪陪叶茶芯,这几天她过得艰难,只有孩子们才能让她暂时忘却烦恼。
他离开时,白城东又说:“孩子,你要始终明白一个道理,忠言未必逆耳,良药未必苦口。全看说话的人是谁?鸟择良木,良木也可择鸟。”
叶辰曦丝毫没有受到家庭变故的影响,可见做母亲的用心良苦。她看白未脸色惨白,便让服务生把饮料换成了姜茶,笑着说:“生老病死才是人生大事,其他一切都不要紧。在妈妈心里,你们的身体是第一位的,所以你日后读了大学,离我远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