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提醒白未，可她自己精神状态更差，极少化妆的女人也学着用化妆品掩饰内心的彷徨与肉身的精神不济，因为深夜哭过很久，双眼下的卧蚕因浮肿而肥大，没有了往日的灵动，添了些更年期妇女的憔悴，鼻腔还有些堵塞，每一句话都带着浓厚的鼻腔。
辰曦告诉白未：“我妈妈感冒了，一定是昨天没有盖好被子的缘故。自从爸爸离开后，她就经常感冒，哎，我看是得了相思病了。”
“呵，相思病，你知道什么是相思病？就开始胡说八道。”叶茶芯嘴上打趣她，可眼底难掩失落，她独自一人时不停地忙碌，与人相处时也不断找话题，任谁都看得出她在刻意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去想，不想痛。
白未久坐未动，直到叶辰曦去拿冰淇淋，才开口说：“卓越去了我爸那里，您知道吗？”
叶茶芯夹菜的手微微停顿了下，很快恢复平静，笑着说：“这是好事，你不高兴？”
“您高兴吗？”白未反问。叶茶芯放下筷子，点头说，“水浅大鱼不游，在冷彦秋这里终究是大材小用，耽误他的前程。你们家却不一样，他一定能够大展拳脚，未来可期。不能并肩作战，虽然有些遗憾，但作为家人，真的替他高兴。”
“那么我也是家人吗？”白未看着她，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道，“尽管始终不明白干妈在坚持什么，但作为家人，我也想为您尽绵薄之力，不算多，员工基本工资应该够了，奖金等推迟几天也是正常的。”
“白未，你明知道这是无底洞，我自己跳下去就足够了，你……”叶茶芯刚要拒绝，白未便笑着说，“干妈是担心我四两拨千斤，把冷家最后的摊子也吞下去吗？还是没有把我当家人呢？您从前不是说过，如果我接管传统工艺的厂子并且盘活了它，就说明我有商业头脑，如果把它做死了也只因从前佟家经营不善，连我这个商业天才也救不活，无论如何我接班爸爸的职务都会让人赞誉吗？所以如果今天干妈拿了这笔钱去应急，无论是灭亡还是翻盘，对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不是吗？这点钱换我口碑以及以后地位固若金汤，简直是一本万利啊，干妈。”
话到这份上，叶茶芯再拒绝便显得生分了，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干妈替大家谢谢你，白未，如果没有冷彦秋突然出现，我一定会跟你回家，做你的后妈。也许成年人需要的是理性和现实，但面对感情，我也无法自制，说遵从内心的话似乎有些矫情，可在糟糕的生活面前，除了遵从内心，我们又别无选择。”
白未抬头看着叶辰曦真捧着东西站在叶茶芯身后，沉思起来不像个孩子，她气鼓鼓地坐下，显然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她的脑容量几乎赶超成人，完全能理解他们的一言一语。
她大口吞下食物，好像要把卓越一口口吞掉，含糊不清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还卖了不少东西为公司筹钱呢，虽然是杯水车薪，可也出了力，公司就有我的一份心血。可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卓叔叔要离开我们？为什么卓越叔叔要去给白爸爸做秘书？那我们怎么办？爸爸怎么办？他说过会和我们一起渡过难关的，怎么能不讲诚信呢？他是逃兵，是逃兵！”
“他不是逃兵，他是勇士！”叶茶芯捏了捏她的脸蛋，安慰道，“你不是懂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吗？卓越叔叔的才能出众，可始终没有一个好的地方施展，这样下去就会浪费他的一生。”
“是你不能留住他，他和爸爸在一起那么多年都没有，为什么你一做董事长他就走了，一定是你没有留住他，你不如爸爸，你不是好老板。”叶辰曦说着话眼泪流下来，几年朝夕相处，卓越已经成了她的偶像，她憋了许久，才一股脑说出自己的不满，“一定是你做得不好，爸爸才会离开，因为你总是对他发脾气，他才会离开不是吗？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发脾气的。”
白未呵斥她：“辰曦，你怎么能和妈妈这么说话。”
叶茶芯轻哼一声，翻了翻白眼，眼泪滚落得更厉害些，将冰淇淋打翻在地，激动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在你们外人面前妈妈脾气那么好，可在爸爸面前脾气那么大，她让爸爸滚，她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亲爸爸才会和她离婚，所以爸爸才会消失不见。干妈为什么也不见了，不都是因为妈妈做得不好吗？他说得对，妈妈根本不想和任何人一起生活，妈妈只想着自己，从来没考虑过别人，也没想过我，他说得对，妈妈也差点害死我。”
句句如锋芒扎在叶茶芯心上，她自然知道孩子口中的他就是魏书言，孩子骨子里流淌着对他的恐惧和厌恶，可也早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印在心上，这个孩子太聪明了，聪明得出人意料，她乐观坚强的背后隐藏着细腻的敏感脆弱，敏感得让人紧张，脆弱得让人害怕。
“辰曦！你这样说太伤妈妈的心了。”白未高声打断她的话，拉住她的手说，“走吧，哥哥带你出去买玩具。”
“我不走！我不要玩具，我就要爸爸和叔叔，我就要他们。”叶辰曦倔强地抽出手，看着叶茶芯，一步步走到她身边，说道，“昨天晚上我听到你打电话了，你不让人去接哥哥回来，你嫌他不懂事，还要给他点教训看看。他已经很可怜了，您为什么还要教训他？你要做恶毒的后母吗？自从你做了老板，就变坏了，你把爸爸赶走，把卓叔叔赶走，把公司搞破产了……”
叶茶芯扬手，孩子立即闭紧嘴巴，但没有躲闪，抬头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巴掌落下。许久叶茶芯缓缓放下手，轻声说道：“我没有赶走任何人，也没有做恶毒的后母。”
“可是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以前我们什么都没有，我好想要一个爸爸，我好不容易有了爸爸有了家，你为什么把他们赶走了呢？现在我又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像一个孤儿，我好可怜。”叶辰曦哭喊着，一时间酒店里鸦雀无声，都静静地看着这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