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如熔金般高悬于半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焦躁与不安。在这酷热难耐的晌午,下洼子村的野塘边,却聚集着一群与这天气格格不入的人群——他们不是来纳凉,而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悲剧所吸引,成为了这场命案不请自来的见证者。
野塘的水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仿佛连它也在为这不幸的一幕感到震惊。岸边,警戒线围起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空间,那里,郝树兰——那个常被村里人无视的傻寡妇,此刻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生命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戛然而止,留下的是死亡的谜团和村民们的唏嘘。
随着村长郭有才的带领,郝树兰的两个儿子,大瓜娃和二瓜娃,踉跄着步入了这片悲伤之地。大瓜娃的眼神中充满了茫然无措,仿佛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陈夏轻轻让开了警戒线,让这对傻兄弟能够靠近他们的母亲,尽管这接近意味着直面最残酷的现实。
就在这一刻,大瓜娃的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他猛地扑倒在郝树兰的身上,那哭声瞬间穿透了夏日的喧嚣,直击人心。那是一种混合了悲痛、无助与不解的哭声,它不仅仅是对母亲逝去的哀悼,更像是对这个世界不公的控诉。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每一滴都承载着一个傻孩子对傻母亲最深的渴望与失去后的绝望。
尽管郝树兰的生与死,对这个满目疮痍的家庭来说无足轻重,可生活中真的永远少了她,大瓜娃还有盼头吗?
大瓜娃的哭声,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刑警们虽已见惯生死,却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波澜,他们彻底破防了。村民们则是有的暗自抹泪,唏嘘不已,有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起命案,不仅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更在这个平静的村庄里投下了一颗震撼人心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说……你先别哭了……”村长郭有才在旁边想劝劝大瓜娃,这孩子哭的太吓人了,真是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让他哭吧……”陈夏的明眸也湿润了,想不到大瓜娃这样一个傻小子,也会有如此深的感情,比那些道貌岸然的正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他哭个没完……啥时候是个头儿啊!”郭有才边说边试着搀扶大瓜娃,却显得颇为吃力。
大瓜娃抹着眼泪爬起来,脸已经哭花了,泪痕、污渍让他变得像个大花脸。他支支吾吾的对着郭有才比划手势,似乎在问,郝树兰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你……得求警察破案……”郭有才焦躁的说,又指了指陈夏。
大瓜娃急的忙转过身,跪倒在陈夏跟前,砰砰砰的磕响头,真是掷地有声,脑门儿几乎磕破了……
“起来……赶紧起来……”陈夏措手不及,用力搀扶住大瓜娃。
大瓜娃咧嘴大哭,不肯起身,那一刻,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些警察的身上,就算让他磕死在这儿也不在乎,只要能抓住杀人凶手就行。
“你放心,我一定把案子破了!”陈夏勉强忍住泪水,声音颤抖的表了态。虽然郝树兰身份卑微,甚至在村民眼里一文不值,可对于陈夏来说,人命关天!而且凶手惨无人道,藐视法律,如果不能破获此案,她今后也不配再当警察!
大瓜娃用力点头嗯嗯几声,表示相信陈夏。
郝树兰的尸体被运回刑警队进行二次尸检,法医老刘先带人回去了。在场的村民也三三两两的离开,半天热闹看的满头大汗,农活也耽误了,但是他们对陈夏那句话颇有微词和质疑,这案子真有必要破吗?郝树兰是村里出了名的智障人士,贱命一条,死,对她来说反倒解脱了,省得饱一顿、饿一顿的遭罪,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啊!也有人觉得陈夏的眼神坚定,正气凛然,说不定真能替傻寡妇郝树兰讨个公道,毕竟,郝树兰身世可怜,值得同情。尤其是她活着这些年,在村里……
村民散去以后,陈夏没急着收队,下令继续仔细勘察现场,寻找凶手残留的线索。然而,现场满地脚印、烟头、唾液等等,被破坏的面目全非,刑警们顶着大太阳,晒的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郭有才还算心肠好,回村里小卖部买了些矿泉水送来。唐岳把矿泉水分给众人,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然后问郭有才,“我说村长,昨天郝树兰在没在村里?”
郭有才咧着嘴说:“昨天我一直忙着伺候我家的老母猪了,还真没注意她在不在村里。”
“那你们村里人谁跟她有仇?”唐岳怀疑郝树兰死的这么惨,会不会是仇杀?反正他遇到类似案件就喜欢瞎猜,几乎毫无根据。
“没有,绝对没有……”郭有才摇头拨浪鼓似的。
“你仔细想想,别回答的这么快。”唐岳还在坚持。
“行了,一天就知道瞎猜,郝树兰这样的人能跟谁结仇?”陈夏怒斥一句,心里甚是不悦。
“师父,接下来怎么办?”冯玉白问陈夏,意思是收队回城,还是继续留在现场勘察寻找线索。
“是啊,这都下午了,大伙饿着瘪肚子都快中暑了,啥时候收队?”唐岳嘟囔起来,心里很烦躁,他也想把案子破了,可破案不是请客吃饭,急不得,这绝对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少则个把月,多则一年半载能攻破一件杀人案那就算顺利的。
“有什么发现?”陈夏问其他刑警,却见这群手下无精打采,被太阳晒蔫了。
“没……发现……”罗伟清小声回答,表情颇为沮丧,第一是天热晒的,第二是现场遭到严重破坏,即便勘察到天黑也未必有线索。
“先收队,明天带人到村里挨家挨户排查走访,我怀疑是熟人作案,说不定就是本地村民干的。”说完,陈夏也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眼神忧郁的环视野塘周围的景象,心里无计可施。但是她怀疑的不无道理,野塘这种地方是荒郊野外,人迹罕至,凶手如果是个流窜犯,绝不会选择在这里作案,更不会对一个傻女人痛下杀手,只有熟悉此处环境的熟人会选择如此荒凉的作案地点,至于杀人动机,一时真是琢磨不透。陈夏现在就盼着法医老刘那边的二次尸检会有重大发现。
“得,赶紧收队回去吃饭!”唐岳一挥手,招呼众人收队!
“就知道吃!”陈夏白了眼唐岳,却也饿的饥肠辘辘,没心情骂他了。
刑警队午后收队回局里汇报情况,陈夏一路上都感觉心情沉重。她今年三十二岁,当警察小十年了,当队长也有一年多了。她的师父叫顾长清,现在是南阳区公安分局的局长。
当年开城警界有三个了不起的警察,号称“开城三剑,”顾长清便是其中之一,从警二十年,破获的大案要案甚多。陈夏身为顾长清的关门弟子,倒也没让顾长清失望过,可这次真把陈夏难住了。
回到局里,其他人忙着吃饭。陈夏独自去找顾长清汇报案情。
顾长清快五十了,说话还是铿锵有力,精神饱满。他从法医老刘那里了解了案情,心里也替陈夏捏了把汗。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再传到媒体耳朵里,少不了大肆报道一番,为博人眼球,媒体的笔杆子从来不吃素,对警察的口诛笔伐在所难免,对案子的添油加醋那也是见怪不怪。所以,顾长清颇为担心。
“小夏,先别着急,这样的杀人案虽然不多见,但应该不难破。”顾长清也怀疑凶手是熟人作案,至于凶手的杀人动机实在难以揣测,说是仇杀,谁会信呢?死者是个智障,能得罪谁?即使得罪了,谁能跟她一般见识?说是情杀,这种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还不如怀疑是仇杀更可信一些。
“师父……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案子破了……我保证……”陈夏眼神坚定,语气斩钉截铁,生怕顾长清给她压力,限期破案可就遭了。
“嗯,你先去吃饭吧。”顾长清笑着说。
“没胃口……”话刚说完,陈夏的肚子发出严重抗议,咕噜噜叫了好几声,陈夏面色尴尬,赶忙转身走了。
顾长清无奈的笑了笑,随着笑容的消失,他的脸色严肃起来,心里想着要不要帮陈夏一把。他从不怀疑陈夏的办案能力,但有些案子,绝非陈夏的强项。
陈夏没心情吃饭,先忍着饿,去找法医老刘。
老刘回来以后刻不容缓的进行二次尸检,倒是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郝树兰的致死原因简单明了,身上没发现其他伤痕,也没有任何病史,倒是那两只炮仗上有些疑团,他叫人把炮仗送去了痕迹鉴定科,看看能否有其他发现。
“老刘……”陈夏走进法医室,见老刘正在写尸检报告。
“来了,稍等几分钟,这就写完了。”老刘继续挥舞着笔杆子,聚精会神的写尸检报告,头都没抬。他心里同样憋着气呢,搞不明白凶手为什么如此残忍,非要用炮仗作案!
“咦……她……”陈夏走到解剖台前,静静的看着郝树兰的面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了?”
“她……的脸是这样的?”陈夏惊疑自语似的,大感匪夷所思。原来,老刘在尸检时,把郝树兰脸上的污垢擦掉了。
郝树兰之前那张脸脏的吓人,几乎看不出原貌。可当她脸上的污垢被擦干净以后,她的原貌也就一目了然,那眉眼,那鼻梁,那脸蛋儿,那嘴唇,虽说上了年纪,却给人一种半老徐娘的感觉,乍看之下真不像个智障女人。
陈夏心想,真是天意弄人,她年轻时一定有几分姿色!
“没想到吧,她还挺漂亮的。”老刘写完了尸检报告,走过来对陈夏说。
“嗯,真是让人意外。”陈夏语气惋惜的说,话音一顿,又问:“有没有其他发现?”
老刘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叹声说:“本以为会有,至少让我弄明白凶手为什么这么残忍。可惜……”说着,他把尸检报告交给了陈夏,又问:“你们呢?”
“也一样。”陈夏也沮丧了。
“这案子肯定是熟人干的,关键是没线索,我建议你们多找找目击证人。”老刘之言亦算经验之谈。
“明天的吧,大家伙今天快被晒中暑了。”
“不要着急,人命案都那么容易破,显得我们警察太低能!”老刘安慰着陈夏,心里忽然想起个人,本打算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转念一想,别惹这位女队长不高兴了,她最讨厌那个人,还是让她自己多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