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洼子村显得格外沉寂而沉重。这片土地上的故事,似乎总被时间遗忘在角落里,静静地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太阳虽已偏西,其炽热却依旧穿透稀薄的云层,无情地烘烤着大地,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与无奈。
村庄的一隅,大瓜娃的家,仿佛是时间遗忘的孤岛,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南最偏远的山沟深处。这里三面环山,四季难见阳光,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之设下的屏障,将外界的温暖与希望隔绝在外。小院里,堆积如山的垃圾成了不速之客,它们是些废纸壳、饮料瓶,散发着阵阵异味,引得苍蝇臭虫漫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息。
那座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是大瓜娃和二瓜娃兄弟俩唯一的避风港。岁月在它的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两侧的山墙裂痕斑驳,仿佛是老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无尽的风霜。屋顶的茅草早已稀疏,每当雨季来临,屋内便成了水帘洞,而冬日的寒风,更是能轻易地穿透每一处缝隙,让这小小的空间变得异常寒冷。屋内,杂乱无章,破旧的家具随意摆放,几乎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外人初见,或许会误以为这是被遗忘的猪圈。
大瓜娃坐在院中,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悲伤与无助。他的眼神空洞中透着哀伤,仿佛已经看穿了生活的所有苦难。二瓜娃则默默地在房檐下蹲着,面容呆滞,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这对兄弟,就像是被命运遗弃的孩子,日复一日地在这片荒凉之地挣扎求生。
村里人的心中,对大瓜娃既有同情也有无奈。他们知道,是这个年轻的傻孩子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然而,生活的重担太过沉重,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承受。于是,悲剧悄然发生,傻寡妇郝树兰的惨死,成了这个家庭悲剧的又一注脚,也让整个村子为之震惊与叹息。
就在这样一个充满绝望与悲凉的时刻,陈夏、唐岳一行人,在郭有才的带领下,来到大瓜娃家的院门外。这段路,他们走了足足十几分钟,真是要多难走有多难走,路上那些坚硬的石子儿,硌的几人脚底板生疼。
“就这儿……”郭有才在院外指了指大瓜娃的家门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大瓜娃的家哪是人住的地方,还不如他家那猪圈干净呢!
陈夏一行人有些傻眼,唐岳语气讶然的问郭有才:“这地方能住人?”
冯玉白捂住口鼻,被弥漫的异味呛的差点窒息,不禁微微蹙眉,却见大瓜娃正在院里孤零零的坐着。
“进去吧。”陈夏走在最前边,始终不相信大瓜娃会弑母,因为这个傻孩子的眼神里根本没有那股凶残劲儿。不过,她很想借机会找大瓜娃问话,至于怎么沟通就得拜托郭有才了。
很多命案的侦破,死者家属也能给出重要的破案线索,怎奈这件命案太特殊,一家三口都是智障,太难沟通了。
“大瓜娃,过来……”郭有才跟在陈夏身边,冲着大瓜娃招了招手,心里却惶惶不安,万一警察误信谣言,认定大瓜娃是凶手得怎么办?那群人既然有胆子昧着良心诬陷大瓜娃,肯定还会有第二手准备,无疑是认为大瓜娃这个哑巴不会说话,有口莫辩,真是太缺德了!
大瓜娃见郭有才和陈夏等人到来,即激动又带有几分欢喜,以为案子破了,忙小跑过来,对陈夏等人比比划划的指着屋里。郭有才负责“翻译,”对陈夏说:“让咱们进屋坐。”
陈夏心里一酸,不知如何开口了,郭有才忙对大瓜娃说:“不进去了,就是问你几句话。”
大瓜娃用力点头,眼神有些期待。
“问啥?”郭有才又问陈夏等人。
陈夏刚要说话,唐岳先开了口,“问他前天是不是用三轮平板车驮着郝树兰去野塘了?哎,他家那车呢?”说话间,唐岳在院里四处扫视,居然没发现三轮平板车的影子,暗想,没看见车啊,那几个家伙是不是骗我呢!
郭有才不情愿的扯着嗓子问大瓜娃,“前天下午……你是不是驮着你妈去了野塘?”
大瓜娃一脸茫然,似懂非懂,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拼命摇头,又比划半天,除了郭有才,没人懂得大瓜娃在表达什么?其实,就算郭有才也不太懂,他只是平时很照顾大瓜娃、二瓜娃,经常跟大瓜娃交流,所以,大瓜娃比划的手势,他也是一知半解,有些时候能蒙对,有些时候同样理解不透,毕竟,郭有才是村长,绝非专业的手哑语老师。
“他说没有,他那天中午去给废品收购站送破烂了,天黑了才回来。”郭有才的语气轻松了很多,老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车呢?”唐岳又打听三轮平板车,他很想确定一下大瓜娃家里到底有没有这辆车?
“你家车哪去了?”郭有才耐着性子继续问大瓜娃。
大瓜娃转身指着后院,呃呃半天,意思是车在后院。
唐岳二话不说绕过房屋,果然在后院的角落里发现了那辆三轮平板车。这车很旧很破,是自行车改装的,前半截是自行车,有车把,车座,脚蹬,一个车轮。后半截是个小车斗,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车轮,车斗深约半米,宽约一米,长约一米二,车身锈迹斑斑,车斗里满是灰尘污垢。这样的三轮平板车用途广泛,能装百十斤青菜或者成袋的大米白面,也可以驮人,载重量要比自行车强的多,在城里,这种车只有送水公司用的上,而在农村,大部分农户家里也很常见,但是这么旧、这么破的还真没有,估计仅此一辆。要知道,这可是大瓜娃的爹,杜瘸子的遗物,当年杜瘸子就是用这辆车到处赶农村集市给人修鞋,养活着一家人。
唐岳围绕着三轮平板车转了两圈,没发现可疑之处,回到了前院对陈夏说:“确实在后院呢,能驮着郝树兰出村。我看这样吧,咱把他带回局里慢慢问清楚。”
陈夏说:“你还真以为是他干的?”
唐岳也有点犯愁,脸色为难的拿不定主意了。那四个打麻将的老爷们儿是唯一的人证,说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毕竟,他们总在小卖部打麻将,有的是时间,至于其他村民或许真的在忙农活,没人留意这些事。思来想去,唐岳说:“先带回去吧,咱们肯定不会冤枉了好人。回去想想办法,反正还得找他问话,死者家属嘛,他能给咱们提供不少帮助。”
“怎么问?你能跟他无障碍沟通?”陈夏冷言冷语的质问唐岳,唐岳无言以对,自认没那本事,愁的直挠头。
陈夏若有所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问唐岳:“你到底听谁说的这件事?”
“呃……小卖部有四个村民在打麻将,我不是去买水吗,就问了他们一嘴,谁知道他们前天真看见郝树兰了,又说是大瓜娃骑车驮着郝树兰出了村……”唐岳如实回答,不敢丝毫隐瞒,也不敢胡说八道,毕竟事关重大,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陈夏微微蹙眉,脸色沉了下来,心想,这事儿怎么那么蹊跷,大部分村民都躲着警方,不肯配合,唯独这四个打麻将的自称目击证人!
陈夏立刻看了眼郭有才,发现郭有才六神无主似的,好像心里藏着一堆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陈夏心想,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误导警方视线,诬陷大瓜娃!对了,大瓜娃不会说话,有口难辩,即使被诬陷了,也没人替他喊冤!太坏了,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到底是谁在搞鬼?
陈夏越想越气,越想越乱,但冷静下来以后,陈夏又想何不将计就计,让幕后黑手浮出水面,说不定就是凶手!
“好吧,带大瓜娃回局里。”陈夏打定主意,又对郭有才说:“这两天麻烦你照顾二瓜娃,我们先把大瓜娃带走了。”
“真带走……”郭有才懵逼了,有心阻拦,又怕一时不慎说漏嘴,从此家无宁日,可是不阻拦,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大瓜娃被诬陷为杀人真凶!这不成了那个人的替罪羊!虽然,郭有才也不敢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凶手,可那家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然,岂会在昨晚找上门警告他别瞎说!
“放心,我们警察办案是讲证据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大瓜娃,跟我们走吧,到局里配合问话。”陈夏音色一变,颇为冷漠无情,弄的大瓜娃茫然若失,呃呃了半天,手舞足蹈的急不可耐,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别比划了,没事儿,回局里了你慢慢比划吧!”唐岳掏出手铐,作势要铐大瓜娃。
“不用铐,他跑不了。”陈夏故意冲唐岳使个眼色,意思是公事公办,假戏真做,她唱白脸,唐岳唱黑脸,务必瞒过郭有才。
“那也得铐!都掏出来了……”唐岳心领神会,关键时刻还是很有默契的,咔吧,说着话,把大瓜娃铐上了。大瓜娃都吓哭了,被唐岳铐着拽走,却是一步三回头,目光含泪不舍的望着二瓜娃。
郭有才彻底慌了,哀求了一路,急的差点掉眼泪。大瓜娃如果真被冤枉成杀人凶手那可太冤了,他死后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老友杜瘸子。
大瓜娃被刑警队铐着押走一事惊动了半个村子,好多村民纷纷涌现路边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当然了,村民们是旁观者清,非要硬说大瓜娃弑母也在情理之中,因为村民们在下洼子村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村里那些往事可都心知肚明。
回到刑警队,大瓜娃被暂押拘留室,算是给他安排个落脚的地方。唐岳歇了片刻,单独去审大瓜娃,结果和预料的一样,鸡同鸭讲似的,大瓜娃那通“手语”,唐岳无法理解,心里急得不行。
陈夏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回了局里马上派出两个生面孔到下洼子村静观其变,必须把陷害大瓜娃的幕后主谋查出来,不管此人是不是凶手,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顾长清听说此事以后,特地叫来陈夏询问情况,陈夏把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却气愤不已的说:“师父,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以前我还真不信,这次……我算眼见为实了,都什么混账东西,傻子也陷害!”
“唉……”顾长清脸色黯然的叹了口气,心想,这回遇到对手了,真小瞧了这一村子的人!
“师父,我在想一件事……”
“你说。”
“昨天我去取尸检报告,发现郝树兰脸上的污垢被擦干净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在……郝树兰半老徐娘!”
“什么?”顾长清很错愕,他也见过郝树兰的尸体,但当时郝树兰的脸还是脏兮兮的。
“师父,我怀疑郝树兰死前遭过性侵……”陈夏的思维转变很快,郝树兰的死因是下体被塞入两只炮仗炸死的,死前遭过性侵不是不可能。怎奈,郝树兰的下体几乎被炸烂了,检验不出是否有被性侵痕迹?老刘也没在她的体内发现疑似凶手的精液残留,估计即使有残留也被毁掉了。可郝树兰那张脸,年轻时一定很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