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晌午,萧明东的车里。郭有才心情烦躁的抽着烟,按说马全突然横死野塘,这绝对是件好事,至少郝树兰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但大瓜娃怎么办?陷害大瓜娃的人是马全,如今马全稀里糊涂的被人弄死了,谁还大瓜娃清白?
郭有才忧心忡忡问萧明东:“你说咋办?大瓜娃还能放回来不?”郭有才说完马全被杀的事,又问起大瓜娃的安危。他只相信萧明东,因为他觉察出萧明东很有本事,只来了一趟下洼子村,就发现了重要线索,足以将马全绳之于法,替郝树兰娘俩出口气。
“你放心,大瓜娃不会有事,你要相信警察肯定会还大瓜娃母子一个公道。”萧明东尽量安慰郭有才,可他此行的目的也落空了,唯有透过郭有才,打听马全那个神秘的亲戚是谁?
“真那样……我给你磕头都行。”郭有才哭丧着老脸,还是不信警察。如果这世上真有公道正义可言,郝树兰会被欺辱十几年吗?这几天,郭有才每每想起郝树兰的死,就痛心不已。再一想到大瓜娃成了替罪羊,他更是气的肝疼,愁的大便干燥。
“老郭,马全有个亲戚,据说经常来他家,你认识吗?”萧明东转入正题,现在案情再度陷入僵局,郭有才是最后的希望。其他村民排斥警方,问了也是白费唇舌。
“亲戚?什么样?”郭有才愣了,暗想,这事儿还和他亲戚扯上关系了?什么亲戚?他家的亲戚都是本村的,那可多了去了。他媳妇儿刘美丽的娘家人离得远,年八辈子不来一次,就算来了我也不认识。
“黑了吧唧……很老土,就是你们农村人打扮。”萧明东形容不上来,说的词不达意模棱两可。毕竟,大瓜娃描述的不清不楚,他又怎么说得清楚。
“不是,你难为死我了!俺们农村人常年地里干活儿,风吹日晒,有几个不黑不土的。你瞅我,还他妈村长呐,不还是成天围着猪圈转悠,村委会去那么一次两次的,都不知道去了干啥?”郭有才絮叨起来,倒是话糙理不糙,农民不就是围着庄稼地转吗,家里再养头猪,养点鸡、羊什么的。出门不是赶驴车就是蹬自行车,皮肤黑黝黝的,穿身衣服土的掉渣,落后的脑袋戴个前进帽儿,不是刻意贬低农民,起码郭有才真是这样。
萧明东思来想去,绞尽脑汁,总觉得马全这个亲戚郭有才肯定认识,但未必是老马家的外村亲戚,“老郭,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人经常去马全家?”
“那可多了。他家开小卖部,村民买个油盐酱醋都得去。村里爱打麻将的几个赌鬼也总去,都是常客。再就是老马家的自己人,他那叔伯兄弟十七八个,都是马全的狗腿子。”郭有才说了一堆叫不上来名号的人,虽然这些人他都熟悉,可是挨个指名道姓,能说到天黑。
萧明东不关心马全被何人所杀,这已经是另一件案子了,他现在不能分心,要集中精力找出马全的这个亲戚,马全一死,他这个亲戚毫无疑问就是杀死郝树兰的真凶。
萧明东思绪万千,沉默不语。郭有才问:“你们听谁说的马全有这么个亲戚?”
萧明东坦然回答:“大瓜娃说的。”
郭有才点点头,心想,警察还有点办法,看来是从大瓜娃嘴里问出什么了!可他们不会严刑逼供吧!
“不是……大瓜娃到底怎么说的?”郭有才担心不已,差点脱口而出刚才的心中想。什么叫心中想,就是他所想的事儿。
“他就说……郝树兰两个多月前被人欺负过,那人当时正在性侵郝树兰。他一怒之下打了那人两巴掌。他还说那人是马全家的亲戚,总去马全家,可他又不认识,因为那人是外村的,长相黑不拉几,非常土老帽。”萧明东这番话几乎高度还原了大瓜娃的原话,郭有才听的云里雾里,想破了脑袋,也没啥印象。
郭有才又卷了颗烟,动作十分缓慢,嘴里却念叨着:“要说这人是马全的亲戚,我是真没印象,他家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太杂。但要说郝树兰两个多月前被人强奸这事儿,我知道一点,大瓜娃跟我提过这事儿,当时他气坏了,比划半天,问我那人是不是马全家亲戚,我怕他惹事儿,没敢告诉他,但那人真不是马全的亲戚!”
“他是谁?”萧明东顿时无比亢奋,可算有点头绪了,不禁一把抓住郭有才的右手腕。
“他……确实是外村的,一个缺心眼儿的土鳖,乡里饲料站送鸡饲料的,叫老怪,这是外号,真名没人知道。”郭有才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着,多多少少对所说的老怪有些了解!
萧明东下意识抓紧了郭有才的手腕,心想,对上号了,漏网之鱼!原来是他!
萧明东不是神仙,他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从昨天中午在马全家大门口发现鸡饲料那一刻起,他就走进了误区,漏掉了另一个嫌疑人,老怪!这是什么原因所致,其实就是被老怪那土鳖样给误导了。
老怪那外貌不是一般的土鳖,都快赶上鳖精了,给人的感觉是土的掉渣,一说话还有些缺心眼儿。所以,萧明东当时怀疑的第一嫌疑人是马全,可马全没有作案动机,实在说不通。那时,萧明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漏掉了什么?毫无疑问,他漏掉了第二嫌疑人,看似土鳖拉瞎的老怪!
萧明东二话不说,发动车子,带着郭有才直奔乡里的饲料站。郭有才忙喊:“去哪儿啊!我得回家喂猪……”
野塘,马全被杀的案发现场。
刑警队赶到时,现场围观的村民依然有增无减。现场的情况基本和几天前一样,被破坏的一塌糊涂,唯一不同的是,死者叫马全,男的,村里最豪横的一霸,响当当的治保主任!
刘美丽趴伏在马全尸体旁边几乎哭断了气,别管她是否真心爱马全,她和马全毕竟是夫妻,何况结婚这些年马全对她很好,家里脏活累活不让她干,又给她开了个小卖部整天收钱。虽然马全比她大六七岁,可她很知足,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图的不就是衣食无忧,吃饱穿暖吗,何必管其他的呢!
但一夜之间,马全惨遭横祸,刘美丽今后没了主心骨不说,还成了小寡妇,让她怎么活?
老马家一帮人围着刘美丽劝啊劝,让她节哀顺变,先把尸体运回村里张罗后事。刘美丽一句听不进去,哭的撕心裂肺,眼圈通红。
陈夏带人来了,唐岳率先负责维持秩序,叫村民向后退,罗伟清和冯玉白一看案发现场,得了,与郝树兰案发那天惊人的相似。
陈夏走到刘美丽身边,把老马家众人扒拉开,横眉冷目的怒视老马家这群老老少少,心知肚明他们为什么不报案!
“你谁啊?”老马家的主事人马山岭说话了,他是马全的亲二叔,老马家辈分最大的就是他了。
“警察!几天前我来过。”陈夏冷漠着脸色,恨不得把老马家众人都铐起来。
“你们来干啥,我们没报案!”马山岭的态度也很豪横,事实上,郝树兰案发那天他在现场,他就是故意装作不认识陈夏,但心里却在想,我们老马家都没张罗报警,谁那么欠啊?
随即,马山岭往人群里扫视几眼,心里有数了,人群中少了村长郭有才!
马山岭一时没齁住,小声骂道:“这个老瘪犊子……”
“骂谁呢?”陈夏质问马山岭。
“没骂你。”马山岭气呼呼的回应。
“一边呆着去,谁让你们离尸体这么近的?站远点!”陈夏盛气凌人,直接震慑全场。
马山岭深知麻烦大了,有心招呼全家人跟警察叫板,转念一想,算了,先忍一时再说,千万别自乱阵脚。
“走……都走吧……”马山岭一招手,带着全族老少退避三舍。
这时,唐岳过来了,一看马全的尸体侧身躺着,后脑勺血肉模糊,旁边有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头,有棱有角有血迹,不用说也猜到了,这石头就是凶器,从伤势来看,马全的后脑勺最少被这块石头砸了七八次,当场就给砸死了。
唐岳说:“这是背后下的手,摩托车还在路边躺着作陪呢,我都猜得到是熟人作案,不是图财害命!”
唐岳忒能装大明白,但这次他算蒙对了,现场的情况一目了然,即便是菜鸟警察也能蒙对。
“别哭了……”陈夏于心不忍的拉起刘美丽,因为刘美丽不是假哭,那眼泪骗不了人,而陈夏也是有感情的,绝非铁石心肠,纵然马全有罪,刘美丽招谁惹谁了,没必要迁怒于她。
“去那边做个笔录,说清楚你和死者的关系?死者最近有没有回家?是否跟人结怨。小白,给她做笔录。”陈夏安抚刘美丽几句,又大声招呼冯玉白过来。
刘美丽此时此刻才算醒悟过来,马全死的惨,是他杀,该求警察破案!警察是唯一能给她做主的人,别管警察有没有那个能力,她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马全横死而不顾,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
“警察同志……”刘美丽双膝一软跪下了,哭天抹泪,泣不成声的说:“求你了……一定要把凶手抓住……我男人不能白死……”
冯玉白这时已经过来了,刚要伸手拉起刘美丽,却被陈夏拦住。陈夏缓缓蹲在刘美丽面前,轻叹一声,郑重其事的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包括马全是怎么陷害的大瓜娃,又为什么包庇害死郝树兰的凶手,你知道多少说多少,不准隐瞒!”
刘美丽怔了怔,表情僵住了似的,依旧满脸的泪痕。这些事她都知道,有的是马全亲口告诉她的,有的是她亲眼目睹,此时,她颇感后怕,警察真查到这些事了,一旦都告诉他们,村里太多人会受到牵连,光是老马家就有十几口人逃脱不了干系。
刘美丽左思右想,犹犹豫豫,一时间左右为难。唐岳忽然在旁说话了,“夏队,我看算了吧,她说不说都一样,已经真相大白了。咱们要不就收队得了,有些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话音一顿,唐岳又对刘美丽强调起来,“我可没说你男人,他是什么货色我一点不清楚,我都不认识他,但是你心里最清楚他啥样,你爱说不说,反正这案子不着急破?你慢慢寻思,啥时候寻思明白了可以到刑警队找我们。”
唐岳也学会攻心为上了,说着,装模做样的拉了把陈夏,意思是配合他假装走。
陈夏已然会意,缓慢起身说:“那我们可走了,这案子有线索了我们就破,没线索就先挂着。我看你们老马家好像都不着急似的,先挂着吧。”
“别走……求你们了……别挂着……我说……我全说……”刘美丽慌了,跪地上死死抱住陈夏大腿,决定配合警方破案,只要不让马全白死,再多的秘密也不是秘密,何况马全都死了,警察能抓个死人回去坐牢吗?
“这地方太乱,咱们到车里坐着好好说。老唐,看住现场所有人,谁敢捣乱滋事,立刻铐起来请他吃几天牢饭!”陈夏下了死命令,故意说给老马家那群人听的,因为这群人听见了刘美丽那番话,已是惶惶不安,差点一拥而上把刘美丽劫走。
“妥嘞!”唐岳满口答应,左手掏出冰冷的手铐,右手掏出了配枪,冲着老马家众人冷笑几声,意思是,我看谁敢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