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
刘据毫无起伏的声音,让王温舒回过神来,边通眼看要张嘴,周围的官员都有些情急,纷纷看向王温舒,王温舒微微眯眼,手掌下压,示意稍安勿躁。
官做的越大,越是爱惜羽毛,迁都这么大的事,边通才不敢打头阵呢,必然是先拉出一个替死鬼,
果然,如王温舒所料,
边通开口道,
“陛下,微臣有一友,名王贺,为前绣衣使者,听闻其有经国之论,臣代请觐见陛下!”
东方朔半睡半醒的静在其位上,耳朵微动。
刘据不语,朝堂上断了一会儿,好似是故意给旁人留出时间,
果然,又一官员挺身,
“陛下,王贺为白衣,岂有直入面圣之礼?”
刘据看过去,是一长须卧眉中年男人,脑中闪过几个信息,
包弘和,五月五日生人,现为朝中谏官。
为何刘据对其生辰年月都记得如此清楚,皆因,他这日子太特殊,
听说,五月五日生人,在民间称为五日子,命克害父害家,本来包父都不愿要他了,包家叔父说,昔年也有一五日子,父不养,母亲私自养大,后为战国四公子之一,孟尝君田文,
以此劝说,才算是让包弘和活了下来,他也没让家里失望,少年读书,就展现出了对《尔雅》亲和,
但问题是《尔雅》与其他诸经不同,《尔雅》一书作者不详、成书年份不确,也并非显学,教的先生就少,精于《尔雅》的大儒更是寥寥无几,但其叔父出资赞助,让包弘和在天下间游学拜师,还真找到了精于《尔雅》的大师,
包弘和在故庄村闻大儒董仲舒讲经三日,通透《尔雅》,后被召进太学院,如今又成了朝堂谏官。
刘据在心中暗叹口气,
先生,您只教了他尔雅,却没教礼义啊。
边通闻言皱眉道,
“王贺为前绣衣使者....”
包弘和回道,
“那他如今是不是为白衣?前绣衣使者又能如何?王贺行事惫懒,被太上皇所废,你将这等人又引荐给陛下,是何居心?!”
刹那间,剑拔弩张!
程怒树、路博德等人在另一侧,俱是沉默不语。
说话俺们不会,能谈就谈,谈不了就干!
王温舒挑衅的看了边通一眼,
他当然知道王贺私下见过陛下,可,私下见过的不算,大庭广众见过才算见,他的后招,就是把王贺挡在宫外!
除非是由你丞相长史亲口说迁都的事!
或者那个霍光来说也行!
边通性子急,直言直语,急时嘴也笨,
包弘和脸上闪出得色,
大乱后,就得大治。
皇陵案对于自己而言,是个大机遇,那么多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蠢货被处死流放了,那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
他都已暗中打点好了,皇陵新补上的豪族,也应有自己一席之地,
早年低声下气求学,勤勤恳恳的向上爬,当狗当了这么多年,包弘和总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规则,
一个人牛不算什么,一个家族牛,那才是真的牛!
可,若是迁都的话,这不全都泡汤了?!
不能迁!
打死都不能迁!
与其他谏官不同,包弘和精《尔雅》,《尔雅》本就是解释各类词句的经典,咬文嚼字的功夫,他确实是厉害!
刘据淡淡道,
“若没先例,那便不传了。”
皇帝没必要亲自下场,刘据最好的态度,就是中庸,中庸可进可退。
刘据可以是被迁都派说服,然后才要迁都的,而不能是主动张罗要迁都,不然,最近发生的事,难免被有心人找出关联,
当然,以刘据的实力,也不怕有心人,只不过做戏要做全,
闻言,王温舒脸上更现得色。
东宫一系最能辩的张安世,暗想,
看来自己在这就要上了。
正欲开口,一道令人心安的声音响起,
东方朔好似才睡醒,
挺身行礼,
“陛下,有何不能见的?先例,要多少有多少。”
包弘和暗骂一句,
他在朝堂上不怕别人,唯独是怕东方朔,东方朔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却万万不能小觑他,这可是让太上皇都吃瘪好几次的神人!
“哦?又有先例可循了?”
东方朔正声道,
“昔年齐地少女缇萦,一为平民,二为女身,三为罪人之后,得文皇帝召见,宽减刑罚,留百世嘉话。”
“高祖立汉,时召德高望重的乡老入宫,那更是不计其数。”
“就算不以此由,陛下可用直言极谏科召王贺,直言极谏科不为常制,为特制,只要陛下想选拔人才,何时何地,都能开科。”
东方朔顿了顿,扫过王、包二人,二人脸色如黑炭,东方朔笑了笑,
“先不论此举是否有例可循,就算没有.....”
“陛下功盖四海,
开一个先例,又能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