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那些衣物,赵平鹿带着周氏去山林,民间有俗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么山林一定有她们一家子需要的东西。
她出自贵族名门,自小就被要求纵览群书,农事是朝代的柱石,自然也有专门的农桑师傅亲自授课,庄园另辟一地,不必事事亲为,但是绝不允许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府里还派出一批批家生子外出,收集民间俗语风俗,将自己所见所闻口述,交由藏书阁师傅记录。有些事情,她比普通农户还要清楚。
千年的积累,经由年岁的沉淀,一代代传下来,农桑器具,播种缫丝,厨具器皿等等,有些不符生产就将之淘汰,便于使用生产就着力推广。
别说历代典籍古书,就是商周更久之前的都保留下来,这些才是千年名族不亡的精魂!作为嗣子嗣女,就是当作族灭家亡后的种子,无书不通,无技不学,还要学会龙蛇之变,以待来时。
赵平鹿胡思乱想一通,你们尊贵的嗣女大人,现在要上树摘果子吃!周氏一个错眼,转头就看到闺女上树了,不敢高声喊,怕吓到她,跌落了可不得了。
“娘,这里有很多黄澄澄野梨,等我摘给你吃”,赵平鹿一个猴跳树梢,把结果最多的树丫折下来,然后燕子掠尾般快速下树,递给周氏,正想说话。
“咕-咕”轻微两声,赵平鹿敏锐捕捉到这个野山鸡的声音,观察到草丛灌木上的一丝鸡毛,喉咙轻咽一下口水,瞧准野鸡方向,一个虎扑,手疾眼快逮住它-们了!一手一只野山鸡。
“娘,今晚我要吃山鸡,”赵平鹿兴奋看着两只野山鸡,周氏惊讶“我的儿,眨眼你怎么那边去了?闺女,这野山鸡挠人十分厉害,有人生生被挠死了,千万别被它挠到了。”
周氏想起村里的石大嫂子,就是因为小孩嘴馋要吃山鸡,她上山抓山鸡,结果被野山鸡活生生挠死了,找到时,脸面都被山鸡抓烂了,因为穿的花布鞋才被认出来。周氏越想越着急,快步走过来,放下黄野梨,上前抓野鸡鸡脚,野山鸡还想啄周氏,被赵平鹿一个弹指,弹得脑鸡血都出来了。她原想是活剥皮好吃,鸡肉鲜嫩弹牙,最大程度保持野鸡的原味。它想提前死,她也没办法。
周氏震惊闺女动作利索,又念及她的神力,转而释然,接过头耷拉的野山鸡,赵平鹿哈哈大笑,“娘,你看,古时候有杀鸡儆猴的典故,没想到今天还可以杀鸡警示另一只鸡。娘你看,这只野山鸡害怕也蔫掉了,它居然装死。”
赵平鹿还调皮晃了几下鸡头,周氏嘴角微抽,好笑不已,生出个调皮猴。
周氏赶紧用干草塞住鸡嘴,以防它叫唤,又添加一层干草盖住,放进篓子里。赵平鹿又低头找烤山鸡的佐料,找到花椒、野山椒、胡椒,八角等很多,奇怪,村民居然不用来煮美食?
“闺女,你捡这些草做什么?”
“娘,你不认识这些?”
“不认识,山林里只有村大夫进山采中药,以前村里闹饥荒,有人抓几把草吃,说是什么东边传过来的稀罕吃食,全家吃了后,全死了。从那以后,村民们只敢跟着村大夫一起采草药,只有村大夫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闺女,你手里拿的,只可以玩,不可以吃,知道吗?”
赵平鹿知道一时说不通,毕竟全家中毒而死的惨事离得太近了,她娘肯定心有余悸,只好敷衍应道。
村大夫的见识有限,所以这些食物佐料肯定也没吃过。
“娘,我去抓几只鸟雀,让它们吃,如果没事,那我们人可以吃。”
“哎-,好法子啊,怎么没人想到啊,闺女真聪明!”
“娘,你悄悄家去,叫爹、两个哥哥过来,把盐、砍刀、小碗、水罐拿过来,我们吃烤鸡”
“不家去吃吗?你一个人在这里,娘不放心”
“娘,我力大无穷,谁比得过我。家里小院子那么小,一只鸡不知道又惹出多少是非,何苦来哉?我们一家吃饱了再回去。这里离家不远,娘,你快去快来。”
周氏应了一声,就快步走了。赵平鹿又低头找佐料,这些山鸡普通,再没好佐料,就更不用吃了。
找齐了佐料,又找到浅河溪后,就爬上树继续摘野果,摘了不少后,就看到周氏带着赵父他们匆匆赶来,周氏看到赵平鹿娇小身影后,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嗯?一盏茶的功夫,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她娘鼻尖、额头直冒汗,就知道一定是一路跑着家去的。赵平鹿感动了心肠,一时不好落泪,只好勉强嗞笑了。
她生性心狠手辣,最佩服就是心慈手软的人,经历这么多不平之事,还保持一颗纯净的心,实在难得,而周氏就是这样的人。
赵平鹿带着一家子去到河边,杀鸡剖肚,挖鸡内脏,去鸡毛一气呵成,看到他们连连称奇。叫两个哥哥捡柴生火,她刚才看到河里有鱼,拿着细枝,双手分开叉鱼,一叉一个准。一共有六条大小各异的鱼,交给赵父处理。
她得赶紧烤山鸡了,挤出果汁涂抹在鸡上,花椒汁涂抹鸡皮,用细枝扎几下,盐水浸泡山鸡,砍刀划几道口子,打开盐罐子一看,全都是粗粒盐,这怎么烤啊?
赵平鹿看到水罐,猛地一拍巴掌,眼睛里闪烁光芒,咧着嘴轻声笑起来,盐粒不好烤鸡,盐水涂抹山鸡不就可以了。
干脆把所有佐料用手碾碎了,跟盐水混在一块,同时涂抹山鸡,这样就省时省力了。
桃树枝烤山鸡,火烤出滋滋冒油,用空心细条蘸佐料粉,放到鸡皮上,果香肉鲜,香溢四周,引得鸟雀叫得更欢了。
“我的儿,你心思怎么转得这么快,鸡肉已经够让人稀罕了,再经你这么一调治,香得你娘我,直咽口水,”周氏嗔怪道,赵父闻到空气飘来的鲜香味,吞了好几下口水,加快宰杀鱼的动作,他好回去看闺女烤山鸡。
赵伯麟、赵仲趾连柴火也不捡了,直接跑回去看妹妹烤山鸡。
“那等下烤好了,娘多吃几块,”赵平鹿烤山鸡忙得不亦乐乎,左翻翻,右蘸蘸,看到熟透了,着手扒去烟熏过的鸡外皮。
“哎,闺女,这鸡外皮怎么不要,别扔别扔,让你爹我尝尝,”赵平鹿刚想劝阻,赵父已经砸吧进嘴了,嚼了几口,“香!定是天上神仙吃的”,赵父吃得享受般眯起双眼。
赵平鹿想着自己从不吃动物外皮,转念一想,农户哪里吃得到肉,就不扒鸡外皮了。自己扒鸡毛时又是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吃了也无妨。
周氏扒了个鸡腿,放凉后给闺女吃,自己则吃些细碎鸡皮,真的是太好吃了。赵平鹿瞥到周氏略显怯意的动作,只拿着鸡皮的外边边儿吃,心底冒出阵阵酸意,状似专心烤鱼,贵族女子尚且不能尽如意,贫苦农户女子更是处境艰辛。
烤鱼毕,赵平鹿不断给周氏掰好吃的,一家子开始大块朵颐,吃着他们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个个油光满面的。赵平鹿吃了第一口,就觉得味道比以前差远了。肯定是火候、佐料没有恰当好处,嗯,不是她厨艺退步。
赵平鹿想到这里,轻咬第二口,满足得微眯圆大的凤眼,像只慵懒矜贵的小猫狸。她平生只有两个爱好,一是权力钱财,二是美味佳肴。
美味佳肴唾手可得,权力钱财却是需等待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