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朝，太阳光斜劈在木床的另一端，赵平鹿坐起来，脑袋有点发愣，这一夜过得是真煎熬，冷得她牙关都咬紧了。
趁周氏不在，赵平鹿翻了一下被褥内里，那一层只有破麻布、还有就是烂掉的棉布。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以前穿破的棉布，都塞进被褥里。而这只够一人盖的破败陈旧被褥，却是这个家唯一的被褥。
她有点想念凤纹绣丝衾、蟠龙凤纹绣浅黄娟衾了，冬有绮罗被，夏有神锦衾的日子。
想这干啥，赶紧收回痴思，又翻了一下床板上，一层厚厚的稻草干，她说怎么膈应一夜。秋收过后，大概就会换新的稻草干，到时她再教她娘怎么把稻草干弄得软和一些。
赵平鹿趁着明亮日光，环视一周，土坯墙，矮木桌，竹椅子，豁口的陶碗，空荡荡的灶台，又抬头望向屋顶，细碎日光从缺角瓦片窜进来。
昨日刚清醒过来，当时是真的觉得这个小家很贫苦，现在发现，好像比昨天更穷了。她下床穿好布鞋，用脸盆白棉布洗脸，柳枝蘸盐漱口后，听到一阵嘈杂声，快速抬腿走去。
“四弟妹，我问你，我家的衣物被褥，到底在哪里晾晒，你支支吾吾个没完，做什么？说啊，在哪里？”赵大直媳妇还推搡周氏一把，周氏早早起来，把昨晚闺女摘回来的花花草草种下，冷不丁大嫂过来质问，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赵平鹿捏住赵大直媳妇的手腕，“大伯娘不是想知道吗？那你就跟我来”，说完就“啪啪——”猛砸二房的大门，等到第四声就变成“咚咚咚”巨响。
二房屋里，赵二直媳妇随意擦了下嘴巴，怒骂“哪个遭瘟的货色，竟敢乱敲老娘家的门！”赶紧穿好衣服，拔腿就出去，赵平鹿看着二伯娘的春色，心底嫌恶无比，“你家的衣物被褥不要就算了！”
赵平鹿扭头就走，又去敲三房的门，依法炮制，很快七丫八丫九丫十丫都出来了，趁打开门之际，屋里一股屎尿混杂的恶味扑鼻而来，恶臭味熏到她。
不会吧？一大家子前头的所有堂姐出嫁了，三房的七丫就是大家子年龄最大的女娃，今年十六岁，八丫十五岁，九丫也有十四岁，她们不打扫房屋吗？
瞥到三伯还在睡觉，左边是三伯娘，右边是十丫，再旁边就是十二丫。赵平鹿心里错愕，十丫都有十三岁，十二丫也有十二岁了，她们俩还与父同床而寝？
俗话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这一家子太恶心了。
屋里明明有三张床，算了，管别人闲事做甚，她还是想想怎样让自己小家日子过得好些。
看到她们脏兮兮的外衣，脏得都包浆了，黑黄的板牙，头发都打结成团了，赵平鹿眼神微眯，这个待嫁的年纪，不勤快干净一些，养成坏习性，日后日子有的苦头吃了。
等到赵平鹿把她们带到衣物被褥处，赵二直媳妇暴怒“你这个黑心肝的贱种，竟然把我们衣物被褥，挑来乱葬岗，你个下贱玩意，你不得好死啊你！”
赵平鹿听了冷笑道“我没有你下贱，竟然把自己十三岁闺女（十一丫）送去鳏夫家当童养媳，这世间还有比你更贱的吗？不活埋了你们，都是我看在爷奶面上，只是把这些烂衫破布挑过来，让孤魂野鬼穿了一晚而已。还要不要，你们自己看着办咯！”
三房四个女娃听到孤魂野鬼，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可是那衣物是家里仅有的，弄丢了爹娘肯定会打死她们的。
赵大直媳妇甩手过来，被赵平鹿反手一扭，疼得哇哇乱叫，原本想冲上去扇赵平鹿的三房四个女娃瞬间定住了，不敢乱动，因为她们的大伯娘二伯娘在慢慢下跪在地，看着两个伯娘脸上的冷汗直飙。她们可打不过这两个伯娘，更打不过鹿丫头啊。
“二伯娘，你想偷袭我？下次记得把身手练好一些，再来偷袭这一套。”
赵平鹿有心戏耍她们，轻微松些手，两个妇人吵嚷大叫，“你们这四个贱蹄子，还不过来打死这个死丫头。”
随手放开她们后，她们一齐拥上来，赵平鹿一人一脚踹晕她们，拖进乱葬岗中央地界，看吓不死她们。
赵平鹿又跑去山林，找野鸡什么的，家里什么都缺着，眼神锐利，瞥见有只梅花鹿，嘿，个头还不小，想跑？没门！
随手拿起细枝，飞驰而去，赵平鹿犹如闪电般，霎时原地消失，细枝直冲梅花鹿脑门，都可以听到它脑壳细碎的声音。
赵平鹿昨日就观察过这山林，野物很少，基本都被猎户杀绝了，这梅花鹿很少出现在这小山林。没想到居然被她遇到了，老天待她不薄啊。
梅花鹿轰然倒下，赵平鹿抱着梅花麋鹿，上下掂量一下，估摸着有百来斤的模样。要不要拿个簸箕篓子装着，可一时间哪有这么大的篓子簸箕，算了，直接抬回家去，叫爹拿到镇上卖。
赵平鹿避着人，瞧准赵老汉出门，接着赵老母出门，等了好一会，没人了，就来个兔子窜，飞奔进屋。
六房赵六直媳妇拿着筐，是不是眼花了？刚才什么东西窜进四房的屋了？
“四嫂，四嫂，你在家吗？”
周氏还震惊着看着赵平鹿抱着梅花鹿，一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刚叫闺女放下鹿，就听到声音，“在-在-呢”，赵平鹿忙将梅花鹿抱进里屋，外屋是赵父仨人睡的，里屋小，暖和，留给身子骨弱的母女俩睡。
“四嫂，你在忙活什么呢，还种花花草草，是哄着鹿鹿玩的吧？”
“是啊，六弟妹，娃她爹去巡田了，也不知地里的庄稼好不好，今年收成可是关系到我们分家后的第一个年啊。”
“四嫂，说得对啊，这么点田地，交完赋税就没几粒米下锅了，可真愁人啊！”
“哟，六弟妹过来啦，刚才六弟进门还找你来着，”赵父带着两个儿子一早去巡田了，正进门，边放锄头边说话。闻言，赵六直媳妇黄妞就赶紧说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