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月一愣,立马对钟海岳说:“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拿给我看。”
钟海岳递上自己的检查报告。
杨可月扫了两眼,对钟海岳道:“你到我办公室等我,我要给爷爷办理住院手续,他这个情况必须住院。”
说完,就搀着老人家:“爷爷,走,您这个情况,要住几天院。有几个指标太高了,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钟海岳跟着他们二人后面。一会儿,杨可月扭过头,告诉他如何往办公室的路。
他们边走,杨可月边对老人家说:“爷爷,他不是‘哑巴’,就是得了‘失语症’。”
杨可月又向后面扫了一眼,看钟海岳就跟在后面,又继续道:“你应该马上理疗,不然,错过黄金治治疗期,就不好治了,你现在的情况,已经耽搁了。”
经过一个走廊交叉口,他往杨可月的办公室去,她则先给老人家办理住院手续。
来到杨可月办公室,里面还有二位年轻医生,其中一名医生问他:“你找谁?”
钟海岳指了指杨可月的工位。
“那你等会儿,杨医生马上就回来。”说完,谁都没有再理他。
钟可岳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办公室,除了键盘声,很安静。就连走廊,也没有人。
杨可月的办公桌,靠着墙,桌子正中,是台电脑。显示屏是黑的,显然没有开机,旁边是一摞书。
他坐在杨医生工位的对面。闲着无聊,便拿了这摞书最上面的一本《普拉提解剖学》,随手翻了翻,就看到一张七寸照片,过了塑。
这是一张青年男子的头像,光影处理得极好。
最令人瞩目的是,有两个酒窝。脸部微侧,额部宽阔,鼻梁高挺,眼睛凹陷,深邃有神,睫毛很长,一张稍薄的嘴,嘴角微微上扬。
这带有“酒窝”的脸颊,极为熟悉。钟海岳想起来了,这应该是与汪云乔视频的那个男子,叫……裘……裘锦生。
这张照片,果然有小妖精称的“妖孽”之感。
难道他是杨医生的男朋友?应该是,不然年轻女子,不会把照片夹在书里,至少是钦慕的对象。
毕竟是私人藏品,钟海岳赶紧把相片放回书里,用手合上。普拉提运动,他也不太感兴趣,就放回原来的位置。
从中又抽出一本《爱的艺术》,这是弗洛姆的一部著作。
看来,这位杨医生正在“恋爱”中,那个男子,更加可能就是她的对象。
自从方余离开了他,就已经没有“爱的能力”了。能力都丧失了,何谈“艺术”?他自嘲地叹了口气,把这本书规规整整,又放了回去。
取书、放书的过程,引起周边的医生注意。
钟海岳想着总是翻人家的私人物品,不大好,就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把目光投向窗外。
正在这时,杨医生走了进来,看到钟海岳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就觉得他像个军人。
杨可月坐下来,通过检查报告,问他:“你的脑部,有明显的撞击,以前受过伤害?”
钟海岳知道自己这两年多,很多事情记得不十分清楚。
这两年,他被告知方余牺牲了,他却从来都不相信。他从医院逃离,一直处于“自闭”状态。既不想回忆过去,也不想接触外界。
他被迫回忆着……最清楚的还是逃离的前一天。
在那张床上,自己终于清醒了。很快,鼻腔里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液味道,他判断是医院。
缓慢地转动眼球,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背还打着点滴,沿着输液管,看到挂着的两个输液瓶,里面还剩有一半的药液。
艰难地起身,感觉全身像是像生锈的机器,僵直生硬,行动极为不灵活。自己反复挣扎了几次,才勉强坐了起来。强撑着床边的隔栏,仰起头发现输液瓶里的药液,全是营养液。
不知得了什么病?
眼睛打量着这间房屋,空洞的病房,靠窗处一个小书桌,上面放着自己的电脑,却有些变形。
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丛林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回响。
他拼命地回忆着……
他为了掩护电脑里的数据,不顾一切扑向了电脑,而方余扑向了他……
方余紧紧覆压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死死护着他的脑袋,一手拼命地往他兜里塞了一样东西。
随后他就被巨大的声响,震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自己被救,方余不见了。
这一幕反复在他的头脑中回放。后来,他隐隐约约记得被告知,方余牺牲了。
影像叠加,记忆交错,神志模糊。
在病床的期间,他模模糊糊地感觉方伯和余姨,来看过他,安慰过他,要他坚强。并告诉他方余牺牲了,是因保护他牺牲的。
他不相信他们描述的那一幕,太可怕了。
方余牺牲在他身上,他却不知道。
后来,再后来,就是当前坐在病床的情况……中间发声过什么,他不记得了……感觉他们都似乎嫌弃自己,憎恶自己……
他倏地拔下手上的输液管,在身上床上反复摸索方余塞给他的那样东西。
终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那是他送给她的一个吊坠,吊坠可以打开,里面嵌着他和方余的照片。
他把这个吊坠捂在胸前,紧闭着双眼,倚靠在床头上,沉思着。
没多久,他摘除身上的一切管子。
他下了床,来到他的电脑桌前,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
一顿操作,他调取了医院里的诊断资料,他得了“心理应激性神经调节阻碍渐冻症”,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
很快,他就在网上弄清楚这款病症,在强大的思想压力和精神阵痛下,身体会失去一切运动机能,成为“植物人”。
这种病有可能一辈子就是植物人,也有可能在某种条件下神奇地恢复。
他想了一下,自己或许就是第二种情况。
他盯着屏幕许久,沉思了许久,终于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睛开始转动,打量起这个病房。从椅子上猛然站起,由于起身太猛,脑袋有些嗡嗡作响。
看到自己一身的病号服,浑身除了长期躺在床上的僵硬,活动了一下身骨,似乎没有什么零件损坏,只是整个身体变得虚胖臃肿。
……
再后来,他躲过医护人员的监护,从那个病房,逃离出来。
孤身一人,来到妹妹所在的这个城市。
除了妹妹,今天以前,没有一个人过问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