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
背后忽的传来一声呼喊,陈古楠却不意外,自上次任务结束后回到寺庙。正发愁怎样找到林停风时,他却笑眯眯上了后山,找到他后又拍拍陈古楠的肩,一派不拘小节的模样,再加上温律如今事务繁忙,如此,每每散堂时,他们便在此相会。
“今日我可不是来督促你学功法的。”
他摆摆手,故作高深般回头看他一眼,这一下把陈古楠的好奇心也吊了起来,只好推了推他,顺着他的意问道。
“那咱们今日做什么?”
林停风停顿片刻道:“凌云寺规矩繁多,课业也重,我猜你也不喜,今日我便带你下山去玩。”
“当真!?”陈古楠眼睛一亮,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犹豫下来,低声念叨了句,“若是被发现可又要抄经了。”
林停风皱眉,似有些不满“怕什么,年纪轻轻畏手畏脚。”他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点笑意,“就这点胆量怎为父母报仇,缩头乌龟。”
陈古楠被他一噎,又听他提起父母,一时也起了几分勇气,不再推脱,跟着下了山。
他本就喜欢新事物,新风景,对一切新东西都充满好奇,不常出来寺庙,出来也或多或少身负任务,基本上很少有机会看得人间风光。
林停风偏带他专走小巷,一时间,平日里见不到的东西尽收眼底,高楼上掩唇低笑的女子眼眸流转在人群里,一张细纱的手帕飘飘摇摇落进怀里,还染着脂粉香。
那些女子娇俏的冲他招手:“这位公子容颜俊俏,可愿上来陪奴家小酌几杯。”
陈古楠到底还是少年郎未见过这些。慌忙摆手,脸颊不知何时染上的羞红,动作有些慌乱,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眼见着楼上又响起了一片调笑,林停风也拍拍他肩,不着调地笑了笑。
“你先在这儿陪小娘子们说说话,我去前面打壶酒就来。”
他说着,恶作剧般看了眼陈古楠的窘境,几步走进了酒肆。
林停风刚走,便有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人从陈古楠身边猛地窜过,陈古楠后知后觉摸摸腰间,这才反应过来,恼怒地大喊了一声。
“小贼,还我银子!”
可那人速度极快,又是在小巷,人来人往,陈古楠没法横冲直撞着去追,那人偏生又穿的低调,几步便消失在人群里,正着急之时,不知从哪儿一只手忽然伸出,一把拽住了那人,那小贼轻功不错,只是其它三脚猫功夫实在不够看,很快被那人制服,跪在地上边不动声色地挣扎着又苦苦哀求放自己一条生路,那人也不客气,一脚便踹在他身上,啐了一口。
“幸亏你今天碰到的是道爷我,把东西放下,快滚吧。”
这时陈古楠才看见,那少侠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身边还跟了两位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想必是一块儿出来的,眼见那小贼掏出他的钱袋千恩万谢地溜了,陈古楠这才笑着作了个揖,正要感谢他们时,林停风也从酒肆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不由一愣。
“鹦鹉?你和食客琴魔他们怎么在这儿?”
“林道长!”
陈古楠偷偷打量几人,林停风和三人明显认识,看起来还十分熟稔。
那三人看起来也很是惊喜,再加上刚刚捉贼时一片浩大声势,周围人也都瞧见了,陈古楠还没来得及开口,周遭的百姓便也七嘴八舌说明了情况,末了还给三人竖了个大拇指,不停夸赞着。
林停风这才了解了情况,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揽住陈古楠对着他们介绍起来。
“真是巧了,古楠啊,这三人也算是我道门小辈,性子不错,由左至右呢,分别是琴魔,鹦鹉,食客,刚巧他们三人下山,便也互相认识一下,这是陈古楠,凌云寺的弟子,也算是我新收的徒儿。”
他介绍着,那三人也一派和善模样,忙把钱袋还给陈古楠,对着他潇洒一笑,神色又莫名有些怜悯了,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注意到语言里那个身份。
“凌云寺?莫不是十几年前那陈家?”
“诶,正是。”
听见林停风的回应,三人都有些叹惋起来,又上前拍拍陈古楠,出言安慰道。
“没事,陈兄,恶人自有恶人报,莫要伤怀,我们也算是有缘,不如我们兄弟三人带你四处转转,散散心。”
看到几人的和善模样,又想到自己幼时在凌云寺受到的排挤,陈古楠内心忽的动摇一瞬,又很快皱,晃了晃头,总觉得自从修习七星术后便常常心念恍惚,但看着三人和林停风的神色,只得把那点念头抛向九霄云外,暗自唾弃自己怎生这般不识抬举,随后抬起头笑笑,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没曾想,那散心的地方竟是刚刚的百花楼,朝他丢下手绢的姑娘还对着他低头轻笑,柔柔一拜,斟了满满一杯酒。
“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凌云寺戒律中规定戒色欲,虽然只是在百花楼逛了一逛,还是明显触犯了戒律,这如果让那些长老知道了……
陈古楠瞧着面前低眉顺眼的美人和道道美食,蹙着眉生了逃跑的念头,偏生两脚怎么都不听使唤,扎了根般要叫他好好看看这周边景色。
“有何不妥?我们只是来喝喝茶,吃吃酒,小师傅又未破女戒,怕什么。”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纷纷端起酒杯拿起美食,同身旁女子谈笑风生。
听了二人的话,陈古楠才做贼心虚般点点头,心下放松几分,可心头却越发恍惚,可四周歌舞升平,他只当是自己贪杯,也没再管,只是没想到这酒闻着一股清甜果香,却是实实在在的烈酒,几杯下肚,竟是真醉了几分,连带着看前面几人都带了重影,也只得带了几分傻气的笑笑,不多言语。
对面三人看他有些醉了,那被叫做琴魔的微微一笑,语气颇有几分惋惜。
“小师傅刚刚在街上瞧着是个灵活的,只是轻功还不大好,想来凌云寺也不过如此。”
陈古楠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凌云寺武功自然是厉害的,是我...学的有些不扎实。”
他下意识为凌云寺辩解,偏又有几分心气,最后半句不扎实喃喃低语,差点没让对面几位听到,这一来一往,也算是熟稔。
夜晚,陈古楠终于醒了酒,穿过凌云寺门前杂乱的油菜花丛,孤身一人晕晕乎乎地一颠一陂地走进大门,带着身没散干的酒气回了寝舍,却见温律皱眉看他,只是瞧见他面上实在疲乏,便也没再多说,只叹了口气。
“陈古楠,我近日忙的抽不过身,你万事自己小心,若有不对,便来和我说明,不要自己瞒下,好吗?”
他这话说的恳切,可惜陈古楠实在累了,脑袋晕乎也听不大清,只胡乱点了点头,没怎么回应,温律当下心底隐隐有几分不安,却也强压了下去,不再多问。
陈古楠刚走了几步,就有些重心不稳,温律见状急忙扶住了他,“你今日去哪了?怎么一身酒气?”
他还是忍不住询问。
陈古楠自然不好如实回答,就半真半假的糊弄了过去:“和朋友下山了。”
温律深深看他一眼,叹了口气。
没成想第二日去山下完成任务时,竟瞧见了陈古楠和三个青年勾肩搭背地笑,一时心底猛地冒出几分火气,可转念一想,他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多交几个朋友也无妨。
可话虽这样说,温律心底却隐隐约约升起几分不寻常的怒气,忙颂了几声佛号,把这点念头压下,可一连几天,竟都瞧见几人待在一处,他这边闷闷不乐着,陈古楠却并没察觉。
熟稔了后几人几乎天天聚到一起,一次同他们喝酒玩乐时,鹦鹉瞧着他微红的双颊,思量了会儿,语言里颇有几分可惜的开了口。
“陈兄今日可有修行七星术?”
“自然修习了。”
陈古楠只当他在关心自己,又一杯烈酒下肚,他抬眸一笑,像是不以为意,手却轻颤了几分。
“只怕是光学七星术还不大够,陈兄,我们兄弟几人还有几本道家经典,尽数赠与陈兄吧。”
陈古楠略一思索,有些迟疑,他看着眼前递给他的书籍,觉得有些不妥。
“这不好吧...”
“诶,无碍,都是兄弟,陈兄你拿去便可。”
那人递来几本古籍,陈古楠翻开略略一看,敏锐发现些不对,又抬头询问。
“这怎生有几页纸与其它不同?”
“原先有几分残缺,近日刚补充完毕,忙给陈兄送来了。”
鹦鹉抹了把汗,哈哈笑起来,陈古楠只觉脑中混混沌沌,也没多想,只抱拳一笑,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激,也把这事儿给略了过去。
“多谢各位了。”
“都是自家兄弟,谢什么。”他们挥挥手,也不多说什么,只嘱咐他,“陈兄可定要勤加练习啊。”
陈古楠喝的有些多了,也不去思考他话中真意,只把那几本古籍塞进怀里,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高举过胸前,略一弯腰,一口灌了进去。
“那就多谢各位兄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