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再走不远,街道人头攒动,竟只能下马徐行,穿过层层人墙,更是迈过几座月桥,来到此镇正衢之上,旁睐睹之,人群当真泱泱密集。
邢道难随手拦下一名路人,道:“敢问相公,此处今日可有集会,为何如此热闹?”
那青年男子先是打量过跟前四人,见身着道袍,显然乃是方外之人。
便客气道:“几位有所不知啊,四日后便是小镇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了,这乞巧节可是我们‘云璎镇’最隆重的节日了!”
崔大壮恍然大悟道:“山中不知年月,竟是乞巧节快要到了!”
一旁之江童和邢道难亦难掩喜悦,却是吴正头颅低垂,看去反更消沉了许多。
崔大壮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主街一角,见一楼阁气派轩昂,上悬‘云海居’三个大字。
崔大壮道:“几位师弟,咱们今晚就投宿云海居吧!”
三人首肯,而后牵马赶去云海居,来至门前,当即有店伴相迎,接过各人手中缰绳,牵马去了后方马厩。
来至栈内,更见雕梁藻棁,飞彩绘金,三人不禁书空咄咄,均言沿途一路也未见如此豪奢之客栈。
崔大壮匆匆向老板要了四间客房,路途奔波,休不及待,然没过多久,却见邢道难偷偷溜出房门,纠来崔、江二人屋中谈话,行止鬼祟至极。
崔大壮不解地道:“邢师弟叫我二人前来,可是有事?”
邢道难开门见山道:“师叔伯临行前曾有所托,令我等途中暗杀吴师弟,并刻意交代,待行将远了再作下手,我看此地人土陌生,又相距剑门甚远,正是下手之最佳时机!”
崔大壮听后微微一惊,心想:果真到了这一刻,自己能否救下吴师弟呢?
一旁江童道:“邢师兄言之有理,此地今日尚有佳节盛世,人多杂乱,更有利于动手。”
崔大壮眼神微转,当即道:“二位师弟不可!”
邢道难有出意表,问道:“崔师兄有何高见?”
崔大壮不疾不徐地道:“正是此地今晚乞巧市人流密集,于暗杀才有着种种不利,若被吴师弟趁机逃脱,可真如大海捞针般难寻了,此事传将开来,我剑门残害同门岂不被武林同宗所耻笑!”
其实,崔大壮心中何其清楚,此地乞巧佳节本也正是吴正逃跑之最佳时机,奈何他武功微末,全然不是邢、江二人对手,既然如此,唯有劝阻以做缓兵之计。
江童听后也觉崔大壮言之有理,愣在一旁不知如何言语,邢道难略一沉思,道:“崔师兄果然深思熟虑,不如咱们改装夜衣行刺,如此即便不成,也不会落得残害同门之口实。”
江童当即附和道:“没错,咱们换了行头,那吴师弟是如何也分辨不出的,即便失手,也不至于怪罪到咱剑门身上!”
崔大壮大脑疾转,又道:“此处相隔剑门甚远,吴师弟初来乍到,便有人夜衣行刺,怕是明眼人一瞅便知!”
邢道难听后不禁双眉皱起,无奈道:“那该如何是好呢?”
崔大壮道:“依我看来,咱们晚些动手亦是不迟。”
江童道:“想必明日便能到达双音门了,再晚可就延误了时机呀!”
崔大壮道:“江师弟有所不知,双音门抚有岭南一带,虽于随州双音峰安门立派,却是此处山水纵横,地形复杂,也是魔道妖人惯以栖身之所,我们若能假借魔教之手除去吴师弟,岂不称心如意。”
崔大壮往日里慵懒闲散,却是关键时候明见万里,心思过人,一旁之邢道难和江童面面相觑,似也觉得崔大壮言之有理。
邢道难道:“好,那便依崔师兄所言。”
崔大壮暗暗松了口气,转而道:“二位师弟既然同意,咱们就先下楼吃饭去吧。”
行过一日,诸人腹饥难耐,邢道难、江童自欣然无异,三人喊来吴正厅中取齐,吃过晚饭便迫不及待地奔出了客栈。
来至栈外,只见夜色沉沉,灯火阑珊,主街宛如一条明亮长龙,直延伸向了远处月桥,桥下水面辉煌呼应,桥上人头攒动挪移。
四人穿插其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主街之上,更可见商贩喝卖,乞巧物品琳琅满目,令人暇接不余。
吴正眼望一街形色男女,心中略起感触,自忖道:不知阿娇九泉之下是否原谅了我?
当初,若不是我自以为是,害她清白受损,阿娇无论如何也不会上吊自尽,倘若阿娇当初肯直言谈相,如今乞巧佳节,我二人也不至于幽冥异路,阴阳相隔。
想到这里不禁双眼潮湿,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唤,吴正回神去看,只见三位师兄早已登上了月桥。
崔大壮见吴正被拉下老远,向他招手呼唤不停,吴正见状当即趋步追了上去。
云璎镇依山傍水,夜色迷人,水渠延伸百米而汇聚成湖,更有石桥平铺直去,贯通两岸村镇。
湖面之上,荷花红苓,轻舟点点,更有痴男怨女船头幽会,看去好生惬意。
然此一路,亦见不少耆老孤儿,悬鹑百结,行乞街头,崔大壮每每睹之不禁面有痛色,一身银两不消片刻,便施舍了个精光,最后又向吴正借钱使费。
吴正不曾想,往日里与世无趣的崔师兄竟也有这般慈善一面,心下微暖,当即将整包钱袋都交由了崔大壮。
赏玩几刻,吴正渐觉枯燥,且所见所闻触景生情,颇令他惆怅黯然。
吴正见三位师兄兴趣正盎,不忍扫兴,便向一旁崔大壮道:“几位师兄,我今日有点乏了,你们继续玩耍,我先回客栈歇息了。”
崔大壮见吴正面色委顿,好似有心事一般,便不作强留,回道:“好,吴师弟保重身体。”
吴正挤出一丝微笑,而后便原路折返了云海居,这一路,他浑浑噩噩,神思不属,见人流往来,觉己身如逆行之舟一般。
迷糊之际,也不知行了多久,抬头来看,不禁一愣,只见四下屋宇陌生,竟和来时截然不同,显然乃是中间走岔了路。
吴正喟然一叹,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今晚本也闲来无事,且走到哪里算作哪里吧,待到最后返回客栈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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